烛光一绰,便至天明。
如同往日一般,张文若洗漱完毕后就来到大堂;在此处他见到了也已起身的林妙音等人。
“张公子少待,奴家这就去购置早点。”林妙音正巧见到张文若打着哈欠踱步楼下,便对他莞尔一笑,盈盈一拜,便自拎着菜篮往外走去。
而在这时,一袭孝衣打扮的赵曼樱又来到张文若身畔,福礼拜道:“公子,奴家有事相请。”
“何事?”张文若有些疑惑地问道。
赵曼樱答道:“公子容秉,家父离世已有五日,再过两日便是头七之期;林姐姐昨日已经答应奴家,暂借后院一处无人库房以为家父摆置灵堂….奴家想向公子告个假,去趟城外的法华寺请寺里的高僧替家父置办一块长生牌位请到家中奉养。”
“赵姑娘有此孝心,在下自无不允的道理!”张文若稍稍沉吟,便答应下来,只是想起法华寺虽是本地古刹,但是距离城郭颇远,而赵曼樱一弱质女子,又不由得说道:“赵姑娘,我记得此去法华寺路途颇远,姑娘一弱质女子独自上路…恐有不殆;若不然这样吧,反正今日我也空闲,索性陪着姑娘一同过去吧!”
听到张文若自告奋勇陪伴自己,赵曼樱自然欢颜浮面,本想着顺势答应下来,但又想到女儿家应当少有矜持,便故做拿捏托辞婉拒,只不过话中语气却是三分娇羞,一丝暗喜,更显得欲拒还迎,惹人怜爱:
“奴家谢过公子体恤,只是法华寺地处偏僻,又路途遥远,奴家一人前往即可,怎好因一己私利劳动公子大驾呢!”
见到赵曼樱这副娇羞模样,张文若自然明白她心中所想,便淡然一笑,挥挥手道:“无妨!…今日难得天气晴朗,又有些许清风吹拂,却是个远足望景的好天气;法华寺虽然有些地处偏远,但是能有赵姑娘这般美人与我相伴,倒也是我难得的福分!…唔,此事便是定下了!”说完这些,张文若又转身向一旁打扫的水生说道:“水生,张大哥要麻烦你一回;待会咱们用晚饭后,你便去外面雇一架马车过来,一会张大哥要陪着赵姑娘去寺里上香。”
“哎,知道了!待会我就去后街找王师傅,他是宋家车马店的车把式,正好请他过来帮忙。”水生一直都在二人不远处打扫,自然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如今张文若对他相请,他便顺势答应下来。
“这样也好!”张文若点了点头,刚要再吩咐水生出去时,顺道购置一些香烛冥纸,却又想起他们要去的地方是寺院,想来这些物件必不会缺,便打断了这个念头;而这时,原本还犯困迷糊的小囡囡一听到驾车出游,瞬即打起精神,盯着张文若一脸希翼地问道:“张大叔,你待会去法华寺会带上我和娘亲吗?”
“呃,你也要想去?”
“不是我想去,是我娘想去!”
“林姐姐想去?”
“没错,我娘一直都想去法华寺上香还愿的!只不过法华寺离咱们这太原,加上娘亲又怕她走后悦来客栈无人留守,所以这些年她一直都是在家里拜祭菩萨!张大叔,你这次过去法华寺,能不能带上我娘亲?”
“可以啊!”见小囡囡憨态可怜,张文若不禁笑道。
“那我呢?”小囡囡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又问道。
“这个么…”张文若故意拿捏,想要逗逗小囡囡,不一会儿,就见她虎着一张小脸,想要发作,便又赶紧说道:“小囡囡要去,张大叔自然欢迎,只不过…你得征求林姐姐的答应才成!”
“算你还有些良心!”见张文若变相答应自己同去,小囡囡不禁得意的扬起小脸,翘起下巴,只留下一对俏皮的鼻孔“鄙视”着某人。
而在这时,林妙音正好买完早点回来了。
“去法华寺敬香?….奴家确实想去,可是…奴家这一走,剩下水生一人怕是力有不逮啊!”林妙音闻得张文若与赵曼樱邀请自己共游,虽然心中向往,但仍旧是犹豫不决。
“二姨,没关系的!”见林妙音瞻前顾后,不能决断,水生不禁笑道:“反正咱们悦来客栈都已经大半年没有做成生意了,平时也是清闲,二姨尽管放心去吧!客栈有我守着,保管错不了!”
“就你话多!”被水生揭了老底的林妙音不禁面红耳赤,嗔怒一句,便施施然地往里间走去。
张文若不明所以,赶紧问道:“林姐姐,你这是?”
“不是说要去法华寺进香么….奴家先去收拾收拾!”
……………………………………
吃完早点,水生便去后街寻了驾车的王师傅过来,而林妙音、赵曼樱也已经收拾了两个包裹,准备妥当。
于是乎,这一行人便相继乘上马车,在水生的目送之下奔向远处。
“王大叔,能不能再慢些…山路崎岖,道路坎坷,我家小囡囡实在吃受不住这般颠簸啊!”
“得咧!…吁~!”
也不知道这是这般对话进行了几次,反正原本风驰电掣的马车,现今已经变成了蜗牛蠕动。
原来小囡囡从来没有坐过马车出行,如今猛然乘坐,而王师傅又不知情,他为了图个凉快,能在正午之前抵达法华寺,便把车架尽量赶得快些,却不想如此施为却使得小囡囡在颠簸之下晕了车。
“还是不行…王师傅,你还是把马车停下吧!”见小囡囡小脸蜡白,还在咬牙坚持,张文若不禁怜惜极了,赶紧向驾车的王师傅喊道。
“…吁!”随着王师傅牵绳勒马,马车便渐渐停了下来。
“张公子,你且慢些,等俺把马蹬放好,您再下来!”马车才刚停住,张文若便撩开车厢门帘,抱着小囡囡探头出来,王师傅一路相随,自然知道他所行为何,连忙劝住张文若,而他本人则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并从车底的一处暗箱抽出一条长凳置于车下。
“哎,有劳了!”张文若向王师傅道了声谢,便抱着小囡囡,踏着长凳走下马车;而林妙音与赵曼樱本来也是要下车的,却被张文若拦住了。
“…王师傅,这里是不是青松岗?”
“不错,这里正是青松岗!”
“青松岗?…唔,此地距离法华寺好像不是很远啊?”
“确实不远,约莫还有一里地就能到!”
听到此处,张文若便稍稍沉吟,略略定计,过了一会儿,他才指着车上的赵、林二女,恍然笑道:“王师傅,麻烦你先送她们去法华寺,小生随后就到。”
“张公子的意思是…你和小囡囡走路过去?”王师傅不禁问道。
“不错!”张文若点了点头,又见到车上的两女想要下车争辩,他赶紧劝道:“林姐姐,小囡囡现在这般模样着实不能再坐马车,索幸此处距离法华寺也不太远,我便带着她徒步过去吧!”
“这却如何使得!”林妙音争辩道:“奴家身为人母,眼见囡囡身有不适,本该亲自照料,怎好假手于人!”说着,她就作势下车。
却又被张文若拦住,道:“林姐姐勿要多想,此处距离法华寺不过一里地的路程,我带着小囡囡不用一个时辰就能走到;而林姐姐若是下车陪伴,依照姐姐的矜持步伐,恐怕…还不如姐姐陪着赵姑娘先行一步,也好先到法华寺请寺里的僧人准备一碗绿豆汤为我们解暑!”
“是啊林姐姐,张公子言之有理!”赵曼樱也劝道:“而今我们出城甚远,法华寺又近在眼前,小囡囡眼下这般模样,回去寻医是不大可能了,唯有先去法华寺请寺中精通医术的僧侣施以援手;可是,我们现在下来,无疑是给张公子再添负担;还不如依照张公子的吩咐,先去法华寺安排一切,等到张公子随后抵达,也好有备无患!”
听到赵曼樱温言劝说,林妙音也安静下来,仔细斟酌着此事利弊,而后又听到王师傅附和劝慰;而她本人又是个温婉性子,旁人几经劝说,再也没有主见,也只好勉强答应。
“既然如此,便是有劳张公子多多费心了!”林妙音望着张文若怀中呻吟的小囡囡,虽是心有不忍,但还是勉强话别,“小囡囡,娘亲先过去寺里为你寻医,你可千万老实些,别再给张大叔添乱了啊!”
“嗯!”
小囡囡强撑一笑,说道:“娘亲路上小心,我会好好照看张大叔的,一定不会迷路。”
“嗯,娘亲自然相信!”林妙音知道小囡囡乖巧伶俐,说这些话,是为了安慰自己,便勉强一笑,柔柔说道。
“李家娘子还请坐好(林妙音夫家姓李),咱们这就走了!”王师傅察颜观色,见事有定局,便取了马鞭,驱动车驾。
“王师傅,车上的二位姑娘,要劳烦你多多担待!”张文若见车驾要走,便朝众人挥手作别。
“张公子尽管放心,有俺在这,路上一定妥当顺畅!…吁,驾!”
随着一声鞭花响起,这驾马车就又动辙,徐徐行进,只留下张文若与小囡囡还在原处;然而此行众人却不知晓,只此一别,险成永远。
“哦呜….”
马车刚走不久,青松岗便响起一声惨烈嚎叫。
“张大叔…”
“别怕,一切有我!”张文若拍了拍似受惊吓的小囡囡,转过身去,对着茫茫林海喊道:“朋友,既然来了,就不要躲躲藏藏、故弄玄虚,我这里还有个稚子,可当不得你这般恐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