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鸡司晨,晨曦初染。
各家各户都忙着梳洗打扮,准备迎接他们在大明朝新的一天;沉寂一夜的小院,冷清一夜的街道,闭守一夜的城门,悲戚一夜的灵堂…倏然,一束新生的阳光冲破地平线,为他们带来新的一天,勃勃生机。
张文若、赵曼樱好不容易苦熬一夜,等得一片朗朗乾坤,再不用惧怕鬼魅作祟,二人均是脸色蜡白,各自顶着一对熊猫眼,彼此相望,虽有万言,却终不得语。
恰在此时,林妙音刚好路过探望,这才解了一时尴尬。
“张公子、曼樱妹妹,一夜操劳,可还安好?”灵堂依旧洞开房门,屋内守灵的两人正相互扶持着直身站立,见此状况,林妙音便走进跟前与二人问好。
“多谢林姐姐关系,昨夜…”说到此处,赵曼樱不禁一顿,满是埋怨地看了身旁的张文若一眼,才苦笑道:“还算…尚可!”
“怎么…你们二人的脸色…为何这般苍白,莫不是一夜劳顿竟疲惫如斯?!”见赵曼樱答话吞吞吐吐,又神色仓皇,言词闪烁,又见二人脸色难看,似有保留,林妙音不禁狐疑地看向二人。
“或许是吧!”张文若讪讪一笑,反问一句试图岔开话题:“这天色刚亮,林姐姐为何起得这般早?”
见此状,张文若也尴尬不已,他真不知道赵曼樱如此胆小敏感,自己仅是说个半个鬼故事,就险些将她当场吓哭;同样的,受气氛感染,一向不畏鬼神的自己,也被当时惊悚的气氛所骇得一夜胆颤。
“还不是因为孙老伯和水生他们一行人么!”林妙音埋怨似地说了一句。
“怎么….水生做错事惹恼了孙老伯他们?”张文若心中一紧,脸色大变;孙公公的乖张脾性他可是见识过的,一言不合就要给人好看,若是水生僭越规矩,惹恼了他…自己还得赶紧过去为其周旋才是!
“倒也不是!”林妙音恨恨地跺了一脚,才咬碎银牙说道:“若是水生做错事,惹恼了孙老伯,奴家到还不担心;以孙老伯的和善脾性,大不了诚心诚意地给人家赔个不是也就罢了!可坏就坏在….孙老伯带着水生等人一夜未归呀!…昨夜天黑,奴家一个妇道人家也不便外出寻人,只好在家左右苦等了一夜,可一直等到今日天亮开市,也未见的他们归返,真真是要把人急死呐!”
“林姐姐莫要着急,你且把此间详情与我慢慢道来,咱们稍作冷静再作定夺!”见林妙音一脸急切,张文若连忙上前将其扶到一旁的座椅上歇息。
“林姐姐,你是说水生他们昨夜外出后,所有人都未回来,还是…孙老伯等人已然回到客栈,仅有水生流连在外?”
“自然是所有人都是彻夜未归呀!若是他们之中尚有一人回来与我报个平安,奴家又何苦担惊一宿呐!”
“这就怪了!”张文若摩挲这下巴,一阵沉吟,细细思量,才喃喃自语道:“难道是路上出了岔子?…不应该啊?!孙…老伯他们昨夜外出,可是带了不少护卫同行的呀!若是真得出了岔子,咱们总能听到一些动静才是!可昨夜…风平浪静的连个狗吠的没有!真是奇了怪了!”说着说着,本就脸色苍白的张文若,脸色愈发的难看了,仿佛想到了什么坏事,令他神色大变;想得此处,他赶紧好言好语地与林妙音安慰一阵,待其情绪稍稍安定,便赶紧踏足外出,往不远处的一间厢房走去。
砰…
刚敲了一下门框,房门便咯吱一声从里面被人打开;张文若微微愣神,却见到柳青黛打着哈欠从屋内走出。
“张公子…早啊!…可是有事寻我?”柳青黛神色低靡,裸在外面的半张俏脸还未来得及化妆描眉,而且其眼角处,一块眼垢依稀可见,让人一看就知道她是刚刚起床。
“孙公公彻夜未归!…这事儿,你可知道!”也不管男女有别,更不管林妙音、赵曼樱还在背后偷偷观望,张文若一把拉住柳青黛,压低声音,连忙追问。
“就为这事儿?”柳青黛莫名其妙地瞥了张文若一记白眼,才悠悠地说道:“公子莫不是以为孙公公他们昨夜外出…会遭遇不测吧?奴家见公子这般着急,还真是为孙公公欢喜不已呢!…总之,得蒙公子这般垂青,也不枉孙公公对您一再施恩、礼遇!”
“费什么话!孙公公是死是活,那是你们东厂的事儿,我所担心的是…水生!水生是被孙公公带去领路的,他又不像你们,有武艺傍身,也不会见风使舵,着实驽笨,可即使这般,他也是我的朋友,万一…他真的受你们所牵连出了不测,你却让我如何与林姐姐她们一家人交代!…不是说就是出去吃个饭吗?怎么会闹得一夜未归!”
噗嗤!也不知为何,见到张文若火急火燎地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柳青黛却莫名地笑了出来,“若真是这样…公子大可不必如此担心,贵友无恙,仅是受了些皮外之伤,现在正躺在隔壁街的回春堂呼呼大睡呢!”
“怎么…还真出事儿了?”听得柳青黛这般作答,张文若更是大急,不禁脱口问道:“孙公公他们…昨夜真的遭人伏击了?还是说…孙公公他们昨夜外出,根本不是为了出去吃饭,而是打着这个幌子…另有谋算?”
“公子多虑了!”柳青黛伸出白皙的小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才带着迷糊似地说道:“他们昨夜外出,确实是为了出去吃饭,只不过在吃饭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贵友看不惯,便仗义直言了几句;虽然惹得一方人心生不快,但都被孙公公着手打发了…”
“既然被孙公公打发了,那水生…怎么还受伤了?”
“公子有所不知,事情虽然在明面上因为孙公公的强势插手得以解决;但是暗地里么…可以这么说,孙公公昨夜回来时被一群地痞无赖给黑了闷棍!贵友的伤…是在混战中被人踩的,这也算是他咎由自取吧!”
“呃…”张文若语气一噎,不禁纠结地问道:“若这件事真像姑娘说得这般,那孙公公他们昨夜…为何彻夜未归?还有…这件事儿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在下记得,柳姑娘昨夜一直与我们在一起,可并未外出啊!”
“张公子…”柳青黛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张文若,喃喃语道:“公子也太婆妈了!不过是一场寻常的械斗罢了,你又何必抓着我不放,非要弄清楚真相呢!…得得得,算我怕了你,直接把事情和你说了吧!省得你苦苦纠缠,不依不饶…人家刚刚睡醒,还未来得及打水洗漱呢!”
“张公子,在你眼中孙公公是个怎样的人物?”柳青黛突然问了一句。
“慈善和蔼?…你别这样盯着我呀,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吧!”见柳青黛一脸玩味地盯着自己,张文若只好坦言道:“罢了罢了,刚才我是昧着良心说的!这样说…你满意了吧?!…其实在我眼中孙公公人还不错,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善之人…唔,他对待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对我么…算是礼遇有加吧!总之,现阶段…还是可以勉强结交的!最起码有他在身边,我的安全还能有保障,而且出了篓子…他应该会帮我兜着!”
“张公子真是看得明白,这些话可谓之,字字珠玑啊!”柳青黛神秘一笑,才又说道:“既然张公子也是承认,孙公公是个极其伪善之人;那你说…若是有人胆敢黑了他闷棍;依照孙公公“人还不错的为人”…他会轻易咽下那口气吗?”
“柳姑娘可别冤枉在下啊,我只是说孙公公伪善,可从来未加以修饰这个极其二字!”张文若讪讪一笑,赶紧撇清责任,而又探头探脑,鬼鬼祟祟地问道:“你是说…孙公公昨夜带人寻仇去了?”
“可不是!”柳青黛嘴角一挑,笑道:“若是不信,张公子大可以出去打听一下,全城一十二处打手档口,三大帮派,数以百计的青皮、破落户…昨夜孙公公化身神秘官员,亲自带队操刀,今儿个…县大牢都人满为患咯!…得了,该说都说完了!张公子,你可得言而有信,且放我过去打盆水净个面…人家鞍前马后地跟着孙公公忙活了大半夜,连个回笼觉都还未睡个稳当就又得起来陪你过去贺寿…你说我到底图个啥呀!”
“你说…要陪我一起过去宋家…贺寿?”张文若面色一怔,不禁脱口问道;然而柳青黛只是撇了撇嘴,却未答话。
而就在这时,林妙音、赵曼樱儿女却提这裙摆联袂而来,悉声问道:“张公子可是打听到了…我那侄儿水生可有消息?”
“林姐姐莫要慌张,在下已经闻知,水生正在临街的回春堂稍作休息,却未出事!”
“回春堂?…那不是医馆吗?….水生为何在那?…莫不是水生昨夜出了差错?”林妙音一惊一乍地恍若神经质一般。
张文若只好苦笑解释道:“也不是出了什么差错,就是…就是…就是孙老伯他们昨夜外出用餐,回来时碰到了一群地痞无赖拦路找碴。孙公…哦不,孙老伯他们与其械斗,水生不幸受了一些皮外伤,所以送去医馆包扎去了!”
“仅是这样?”林妙音一脸狐疑,惊疑不定,“那他们为何一夜未归?难不成…水生他们,受伤颇重?”
“倒也不是…柳姑娘刚刚与我说过,水生只是被人踩了几脚,皮外之伤倒不严重!”一想到孙公公在昨夜的作为,张文若无语地暗暗扶额,本不欲多说,但是见到林妙音一脸急切望着自己,也只好勉强笑道:“或许是孙老伯他们见到水生受伤…怕回来时不好与你交待,故而他们一群人昨夜才会于外间流连不返吧!”
听到这个解释,林妙音虽说不能尽信,但也轻松了不少,而就在这时,不远处却传来一阵急促轻快的脚步声,紧接着就又听到小囡囡奶声奶气地喊道:
“娘亲,水生表哥回来了,吊着膀子,脑袋肿的像个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