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既是诸位为老身庆生,那老身便以鹤寿为题,出一上联——鹤龄频添开旬清健。”
老寿星出了上联而且是个喜联,厅中诸人也是不乏才子俊彦文士,诗词楹联本就是他们的专长,顿时冥冥苦想了起来。冯智挑起这个联局,本来就是为了抢这个彩头,他冷笑着瞥了张文若一眼,也装模作样地沉吟起来,而其脚下却不动声色地往一旁踱去,若是有人细看却也不难发现,他去的方向正是其姐冯媛所处的位置。
张文若看得暗自好笑,一旁的李观海却对他附身问道:“贤弟,老太翁出的这联,你可能续上?”
突然听到有人询问自己,张文若不曾戒备,便顺势直言答道:“这联简单,我自然会对!”不料,就是他这随口一说,竟为他平添祸事。
宋未央也在他身边,自然听到了张文若与李观海的对答,只见他与身旁的李观海相顾对视,嘿嘿一笑,他们两人便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一个身位,然后共同推手,又在人群中嚷道:“张文若能对此联!”
而张文若却从未想过刚才还与自己称兄道弟的亲近好友,一言不合就要偷袭自己,毫无防备的他,被人一推,脚下就是一个趔趄,当着众人的面在这大厅之中便是耍了个滚地葫芦。
这一下子,张文若出尽了…风头,而趴在地上仍旧一脸懵逼的他却是在劫难逃了!
冯智心里一紧,待看清张文若伏在地上的狼狈模样后,心里才放松下来;张文若这人他是打听过的,虽然少时薄有才名,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书呆子,楹联诗词,本不擅长。其父母早亡,本无安身立命的本钱,在家守孝的三年,若不是有个还算讲义气的二叔从旁帮衬,早就苦成浮漂了!而今这般狼狈模样,就算真的对出此联,但与自己此次所谋算之事也是无伤大雅!
只不过宋未央先前说过他家与宋家素有渊源,还说他与宋绯红自幼定有婚约,虽然自己不信,但却不得不防;而且先前宋绯鸿也曾对外放出风声,说她今次寿宴文比请了个不出世的高人作助臂,眼下这般,她们都要火烧眉毛了,可这高人却仍旧迟迟不曾现身,莫非…那位不知姓名的高人是要假借这张文若之口掺和此事么?!
见众人目光皆是落到自己身上,张文若心中一紧,大吃一惊,只想说这是误会,可是谁能会信?!
无奈之下,他只好带着一脸的尴尬从地上爬起,也不多说,只是恨恨地回头看了一眼,直把两个损友瞧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之后才悻悻地来到文案前提笔蘸墨,欲续下联。
“等等!”冯智朗声喊道:“老寿星提出楹联比对乃是十分肃穆庄严之事,这位仁兄,我看你神情狼狈,一身狼藉,想来也是个落魄至极庸碌之辈;你可不要为了贪慕虚荣,再作出哗众取宠之事!对不对得出这道楹联不要紧,但是因为你的一时贪念再污了你手下的那张上好的宣纸可就有些不对了!…兄台可要谨言慎行,须得记得孔圣人曾经告诫:三思而后行啊!”
一听这话,张文若当即被气乐了,也不说话,只是在砚台上匀了匀积墨,就提笔写道:“鹿车共挽百岁长生。”
妙啊!厅中诸人解释感叹起来,纷纷抚掌恨道,为何自己就不曾想到此联!而冯智的脸色却有些不大好看,他也没有想到张文若会如此机智。此联刚刚写出,他就能当即对下,要知道自己还未凑到妹妹冯媛那里问出下联,这个风头便被他横刀抢下,冯智心中不禁悔恨不已:早知道这般,说什么也得着人拦下他才是!
宋未央等人见张文若写完下联后,不露笑意,只是一脸怨恨地打量着自己,那里还不知道他在怨恨自己摆了他一道,心里自然有些奄然,再看向张文若的目光也都是多有抱歉;而宋绯红却是满心欢喜,还忍不住作出一副嗔怒的模样白了他一眼,眼角却尽是笑意。
宋老太太见有人续出下联,而且这人还与宋家一向亲厚多有渊源,比起外人夺了风头,再看向张文若时心里也是无限欢喜。“张家后生这联对得贴切至极,老身见了心里欢喜。即日既是祝寿那老身索性再来一联,还请张家后生再对来看看。”
张文若出尽风头,心中却是大苦,只是势比人强,无奈之下也是好勉强笑道:“请老寿星手下留情!”
众人见状一片哗然,心中也能猜到,宋老太太此举之意,其实是在给张文若造势罢了!一时间,许多人又有些摸不清头脑,纷纷猜测,难道宋老太太所意定的孙女婿是此人不成?!
而冯智一方人却是多有忿恨,心中暗恨,此人出了一次风头,就应该见好就收,如今这般,竟然还想没完没了了!难道平民出身的张姓小子,还真想博得头魁,拔了头筹,再顺势来一个浑水摸鱼,真要与冯智抢做他们宋家的女婿不成?
“我这上联是——日月双辉惟仁者寿。”也不管众人如何猜想,只见到老太太缓缓吟道。
张文若当即想出下联,但是为了顾忌老太太的脸面,还是故作沉吟了一阵,才悠悠地答道:“阴阳合德真古来稀。”
众人一听,也是默默点头,直到这是才对张文若真才实学有所认同;一时间,某人又出了一场风头,也同样地惹恼了冯智等人。
老太太点了点头,乐道:“张家后生果然才学不凡,颇有乃父之风!…好好好!这一联,你对的工整,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她又看了旁边的宋绯红一眼,穆然叹息,却又兀然笑道:“我这小孙女绯鸿,自幼便是诗词出众,眼光也高,今日老身做寿,便让我家女才子也出上几题,与在座的诸位公子俊彦切磋一番,却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老太太虽然说的隐晦,但是厅中众人也都是聪慧之人,自然不难猜出这是老太太在暗自点题,想要给自己孙女文比招亲。
是故,厅中的气氛顿时火热起来,尤其是那些年轻公子们,早就被宋绯红的花容月貌,人比花娇给迷得神魂颠倒,如果借着今日这祝寿文比的机会,能抱得美人归,不仅成就美谈,散扬名声,更能籍此攀上宋家这颗大树。
对于族中安排自己文比招亲,宋绯红早就心知肚明,可是宋老太太刚一开口说出此事,她还是闹了个大红脸,忍不住撒娇道:“祖母…”
老太太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道:“好孙儿,你只管出题,一切都有祖母为你做主!”这话一出,厅中更是热闹,虽然老太太什么都没有透露,但是那话里的意思,却让人无限遐想。这时,又羞又急的宋绯红忍不住看了张文若一眼。
有妇之夫的张文若吓得赶紧侧过身子,佯作不知;但是宋未央明白姐姐的意思,连忙溜到张文若身边,拉住他的胳膊求到:“文若兄长,好兄弟!你总不会见死不救吧?!”
李观海也悄悄地来到二人身边,一脸无奈地对张文若小声说道:“人无信,则不立!贤弟,既然先前你已经答应绯鸿,今日也是该你尽力的时候了!你且尽力施为,可不要藏着掖着,愚兄就在一旁远观为你掠阵,若是你存心夹私不用全力,可莫要怨恨愚兄不念同门之谊,将此事禀告恩师!你也知道恩师的性子,而且他老人家与宋家太公一向交好,想必也不会见到老友的后人遇难,而自己的门人弟子却是在隔岸观火,不予施救吧?!”
“既然如此,那兄长为何不上场助臂绯鸿?”张文若不禁反问道。
“愚兄的孩子都定好娃娃亲了!我若上场,且不说宋家人是否愿意,就你大嫂都不能容了我!若不然,与绯鸿结亲这般的好事,还能轮到你?!”李观海大手一挥,恨恨地说了一句,便自顾自地翩然离去。
“兄长,你不厚道啊!”望着李观海绝然离去的后影,张文若喃喃自语:“小弟虽然没有孩子,可是家中也是定好亲事了啊!”
“好兄弟,好大哥,这件事就拜托你了!”宋未央微微拱手,也学着李观海的模样绝然离去,“大哥,小弟过去找王兄他们过来给你掠阵,咱们八九个弟兄可都在一旁看着你呢!”
见损友如此卓绝,张文若气得一阵肉跳,再回头时,却见到宋绯红一脸狐笑地盯着自己,更是头皮发麻,心中只想:此事若是不能想出章程,日后恐怕于本地义阳再难立足!且不说恩师、兄弟他们是否可以体谅自己的苦衷原谅自己,只看眼前这道美人关就不能放自己活命!
然而就在这时,又有一大批少年郎们涌进大厅,原来他们听说宋家小姐疑似招婿,也都自我感觉良好,纷纷过来参试文比。
见声势浩大,人头攒动,宋家老太太真是看戏不嫌事儿闹大,竟然笑呵呵地命人就地加座,让这些自诩文采不凡的少年郎们统统厅内就座,直把冯家人看得一阵大恨,而张文若却在此处看出了一丝过关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