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朱老六便脱下袈裟,成了县学堂的先生。
他虽然当过叛匪刀疤脸公孙飞豹的先生,却是被逼无奈,官府也就不再计较了。
得知李桃红没死的苟小宝,第二日一大早便带着小晴儿,各骑着一匹从王允斌军营里借来的一匹快马,赶往太平镇。
之前闲得无事,苟小宝教小晴儿骑过马,也让小晴儿骑过他那头大野猪。
急着要回太平镇将李桃红没死的讯息告诉自己岳父母李狗旺、马月的苟小宝,也不再骑那头每日都出城去撒野的大野猪。
以为李桃红死在了平阳城中大火里的李狗旺,将苟小宝当成了冤家,而今知道李桃红没死,这冤家自然又成了亲家。
赶回太平镇,到了李狗旺的大宅院外,苟小宝下马敲开大门,李狗旺见苟小宝带着一俏丽姑娘前来,便虎着一张脸,在装不认识人。
李狗旺的三个小老婆——王菊香、赵四娘、杨晓云,当上了花木兰,从野猴岭上下来之后,李狗旺不敢休她们,没想到李狗旺却是被她们给休了;三个娘们还都找了个丘八嫁了人,如此还都在县城里当着女兵队正。
这些变故,多多少少跟朱头三、苟小宝沾着边,李狗旺便又把这仇恨记了他们师徒的头上。
瞧见李狗旺那张脸不太好看,苟小宝也不管,而是兴奋得不成体统的道:
“爹!三丫没死!三丫还活着!”
李狗旺浑身一震,不敢相信这突如其来的惊喜,随之呐呐道:
“这······这······这不是做梦吧?”
苟小宝急叫:
“不是,不是做梦!朱老六回来了!朱老六回到县城了,是他说三丫没死的www.shukeba.com。”
李狗旺因激动而差点说不出话,嘴都张了半天喉咙里才飘出了一句结结巴巴的:
“我······我·····我们家的三丫她在哪?”
苟小宝笑道:
“在楚国,我明日就去楚国接她回来,今日来给您和娘报个信儿。”
李狗旺终于稳住的心神,一把抓住苟小宝的手,拉着他叫喊:
“小宝!我的儿!快进屋来,爷儿俩今日要好好喝上一杯。”
苟小宝和小晴儿进了宅院,便见里面有伙计、女佣在忙活,这大宅院又恢复了往日的富贵气象。
将苟小宝拉进宅院的李狗旺一迭声的喊:
“三丫她娘!我那老婆娘!我们家姑爷来了!我们家三丫还活着!你还不赶快出来见我们家姑爷!”
马月听了李狗旺的叫喊,便由一名丫鬟扶着出了屋门,也在喊着:
“你说甚?你说甚?我们三丫还活着?她在哪?我咋没看见她?”
出得屋门的马月,已经变得一头白,苟小宝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马月见了苟小宝,便一直盯着小晴儿看,还以为李狗旺老糊涂了,把这小丫头当成自己的闺女三丫了。
苟小宝忙向前道:
“娘!是朱老六回来了,朱老六说三丫没死,在楚国活得好好的,明日我便去接她回来。”
马月还是半信半疑的:
“她咋跑到楚国去了,朱老六都回来了,她咋不知道回来呢?你莫不是哄娘的吧?”
苟小宝叫道:
“我哄娘做甚?那朱老六也不会发神经哄人。这天大的事,朱老六一个当先生的,甚么时候哄骗过人了?”
又道:
“朱老六如今又在县学堂教书了,他可是讲得清清楚楚的,不光三丫桃红还活着,我师傅那小老婆江小鱼也活着。”
马月还要问,李狗旺不高兴了,将苟小宝往屋里拉,还喊着叫厨娘赶快杀鸡宰鸭。
当李狗旺、马月得知李桃红出家做了尼姑,便又不那么高兴了。
不那么高兴了也不再将苟小宝往外赶,而是交待苟小宝去了楚国,见到他们家三丫之后,赶快将她接回来,让她还俗生儿育女,人家王小二都有了俩娃儿。
苟小宝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
尽管一直跟在苟小宝身边的小晴儿长相俏丽,是一小美人儿,李狗旺、马月也没往心里去。
两年前,当他们得报李桃红没了,他们便死过了一回,如今又得报李桃红还活着,那死过的一回便是白死了。
其实也不是白死,如不是当时死过了一回,今日里怎么会如此这般高兴?
在李狗旺家吃饱喝足,苟小宝又带着小晴儿去他过去住的,如今歪斜得都快倒掉的,小河边的木屋后去看了一趟他狗妈的坟。
金翠莲在镇上的长春楼,如今成了杂货铺。
金翠莲也不卖,只是租给了杂货铺掌柜李有福。
第二日清晨,知道自己那头大野猪在城外野地里有了家的苟小宝,本不打算带它去楚国,不料那头大野猪见他骑上了新买的马匹,握着新锻打的长枪,背着那黑家伙,跟骑着马匹的朱头三、金翠莲、花叹影、小晴儿出了院门,竟亦步亦趋的紧紧跟了上来,还做出一副讨好,莫要丢下它老人家的样子来。
苟小宝心中一暖,又下马回身将王小二帮忙改大了的猪鞍鞯、辔头套在那大野猪身上,不过不再骑它,只是让它跟着。
若是它跟着,跟着,想起了野地里的那口子,不再跟了,便由在看家守店的伙计养着。
当苟小宝他们出了城一路南行,那头大野猪居然一路跟着,苟小宝也便由着它。
由于平谷县所在的随州本来就靠着楚国,苟小宝他们五人又是轻装快骑,一路晓行夜宿,三日后他们便到梁国的边境。
得知李桃红没死的苟小宝,不光因李桃红的不死兴奋,还庆幸起了自己那连生辰八字都不知道的命来。
过往他还遭那克妻的命压得喘不过气来,把李桃红的“死”,薛如玉的死、西门碧玉的死,甚至是柳吹绵的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李桃红如今一活过来,那些事便从根本是翻过身来;并不是他命硬克妻,而是柳吹绵阴险狠毒。
柳吹绵的死咎由自取,薛如玉、西门碧玉的死虽然跟自己有着莫大的关联,但自己给自己的罪责又轻了许多。
他不怕别人给他栽的罪,就怕自己给自己栽的罪。
别人给自己头上栽罪,只要自己不认就生不了根,发不了芽,自己给自己栽了罪,那罪就会开花结果,一桩罪便成了无数桩。
无数桩又开花结果成无数桩,如此一来,密密麻麻的压在身上,便永世不得翻身了。
由死牵扯到爱,由爱牵扯到缘,想起过去,时时刻刻便是自己错了,自己过了,原本一个过错,成了千百个过错。
如此一来,想翻身也就难了。
如今李桃红“活”过来,以为自己永世不得翻身的苟小宝也活了过来,栽在他身上的罪便不再深根发芽,开花结果了,就不难连根拔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