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江火再次举刀,虽然心中对荆老三被琴音所摄存着怀疑。
但现如今情况下的他也只能狠狠的举刀,先砍了面前的杀音老人,以免情况生变,他已经感受过一次绝望的滋味,不想再次感受到那种无力的绝望。
所以,江火再次凌空跃起,急速跃下的他就像一头猛禽,手中的横刀成了最锋利的爪牙,在空气中豁开一个口子。
呼呼黄风中,横刀握在宽大的米白僧袍之下,隐伏着。
“嘭!”江火的每一踏都在黄沙地中踩出一个斗旋。
飞卷的黄沙从他的僧袍衣襟透下,唰得脸庞生疼,而脚下的斗旋一个个连在一起。
他的每一踏基本都踩在飞砂斗转的空处,脚下恰是风吹不着砂不能侵之处。
第七步踏出,江火走出黄沙的范围,认真的盯住杀音老人的膝盖上的七弦琴,青涩的眉宇间露出前所未有的严肃,斜飞入鬃的剑眉突然一抖。
随着剑眉的颤抖,他的耳朵也抖了一下,胃中一阵翻腾,耳鼻口三处皆渗出恐怖的鲜血。
“嘶!”江火的脸颊上出现一丝血痕。
他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杀音老人膝盖上的七弦琴,草鞋一步步向后退去,每退后一步,脚下的印记便深一寸,直至踏出一行笔直的砂石线。
在他踏过的黄沙之上,一道道细痕开始散出,嗤嗤声中,细细的黄沙像是被人从地上翻起,其间夹杂着无数把细细的小刀,一把把的飞入空气中,然后消散。
江火手中的横刀横截在胸前,身前翻飞而起的黄沙刚好被挡在横刀之前,划出细细的痕迹,如同细密的蛇鳞缠在刀身之上,非常精美,而其上散发出的琴弦杀音却是不美。
方才,在江火踏出第七步时,他的剑眉抖了一下,不是紧张的抖,而是一种出自直觉的警号,也就是在那一警告之后,他的耳鼻口处流出了鲜血,紧接着,一连退出十几步。
琴弦杀音也在最后一步前被横刀挡出。
而江火自始至终都未听见琴音,也没看见杀音老人的手拨动过琴弦。
“那些杀音到底是何时发出的?”江火仔细的擦着脸上的鲜血,心中越加紧张了起来。
就在此时,杀音老人的手再次挑动一根琴弦,这次是肉眼看得到的,他的手确实按在了琴弦上,眼睛闭着,油腻漆黑的袍子上面泛了一层黄沙。
那层黄沙再次抖落,杀音老人两旁的红衣小女孩也已经将脸上的石灰粉擦净,两串糖葫芦再次从她们的手中出现,甜甜的吃着,笑眼一眨不眨的看着临近危险的江火。
“那杀音到底是如何发出的?”
江火依旧问着自己这句话,就那么站在原地,伸手入怀,把胸前的两串念珠取下,砰的散成一把,全部抓到手里。
这念珠是目莲前往洛阳之时留下的,江火一直把目莲当作自己的弟弟,也很珍惜目莲的东西,而这一刻为了保命,他拆散了目莲留下的念珠。
他没有飞刀,钢针也已经发出,为了不靠近杀音老人,他只能把胸前的念珠,当作暗器。
“嘻嘻,哥哥生气了,我们快躲远点。”
“是哦,是哦。”
两位小女孩似乎察觉到江火的杀气,甩着两条几乎拖到地上的辫子,拿着自己的糖葫芦,嘴里嚼着炒莲子,像两只红色的兔子,蹦蹦跳跳的跑到杀音老人之后躲起来。
“莫非你还会使千叶的飞刀绝技?不错……”
杀音老人话很少,却不知是因为他的话珍贵,还是因为一个将老的人说太多的话会令人厌烦,久而久之话便少了。
“家师的一点小手段而已。”
江火淡淡的回了一句,却不准备立即将念珠撒出去,而是再次握刀,这一次是左手握刀,练了几年的左手刀法,他的左手变得比右手更加灵活,又是遇到一个棘手的敌人,左手刀法再次出现。
左手握住横刀,江火再次连踏十几步,脚步之后踩出一个个斗旋。
近了!
一刀挥出,宽大的僧袍徒然一抖,刀身裹挟着风雷之势,只见刀芒,不见刀身。
杀音老人诡异的退后一尺,险而又险的避开横刀,颌下白须轻飘飘的落下三根,隐秘的飞进风里。
而江火的脚下也跳起一吹黄沙,殷红的血顺着他的草鞋滚落,草屑丝丝断裂。
他已赤脚,因为杀音老人在不久前便安然的拨动了琴弦,而江火的横刀也斩下了杀音老人的三根胡须,赤脚上的伤江火或许已经预料到。
因为在他出手前杀音老人却已经拨动琴弦,江火的代价是赤脚,落伤。
杀音老人无声杀音的秘密也被江火解开。
“原来杀音不一定要以音作杀。”江火蹲下身子,从两只脚掌中抽出几片薄薄的刀片。
这些刀片几乎薄得看不见,琴弦一动,刀片随风沙中的音卷动,习武者借助一点点微弱的真气便可使这些刀片游转有余。
“原来你小子也不傻啊!”杀音老人扯着干枯的喉咙,沙哑的说道。
他的手再次拨动琴弦之际,江火也已经再次举刀,而这一次他的秘密被解开,江火的刀也舞得更快,更凶!
赤着血脚,疾步冲过,迎面而来的刀片如雨打莲蓬般落于僧袍之上,全部嵌进肉里,江火疼得龇牙,在杀音老人准备拨动第二轮杀音之时,一把念珠出现在他手中。
砰砰砰的声音中,空气中随风卷动的刀片遇到江火扔出念珠,一片片卷成废铁。
江火冷喝一声,剑眉似云,怒发似火!
一刀斜劈而下。
“咔嚓!”
杀音老人手中的七弦古琴散作废木。
木屑纷飞间,杀音老人一把抓住一截废木,大手一挥,两位红衣女孩出现他的身前,而他自己则不断遁后。
废木在杀音老人的手中炸开木屑,蜕出一柄三尺软剑。
不由得分说其他,两位红衣女孩一出现便像两只红色幽灵,鼓着胖乎乎的小脸,嗖嗖的闪躲在江火的眼前,两只胖胖的小手忽地抓住他的肩膀,狠狠的摔出!
“嘎!”
肩部骨头错位的声音传出,江火错愕的从地上爬起,肩部一动便合回原位,那两位看似可爱得着急的女孩竟厉害如斯,让他一点防备都没有。
而这时,杀音手中的三尺软剑也已悄然临近。
江火的眉间再次皱起,因为单个对付杀意老人他都已经很危险了,胸口和锁骨处还流着恐怖的鲜血,再加上两位看似可爱的红衣女孩,这一场莫名的战斗将会更加危险。
血脚飞快的跳跃间,江火忙着向军营的方向退去,心中暗自祈祷荆予期的三叔没有被琴音蛊惑。
正当江火快被长剑斩中之时,前路的风沙中无端的出现半卷大旗,上面画着一只小锤。
杀音老人就此顿住,手中的三尺长剑也缓缓收回,大旗出现的位置正是他和两位红衣女孩与江火缠斗的场地中间,看到这半卷大旗,杀音老人眉头微皱,片刻又恢复。
“荆老三,你还是那么喜欢管闲事。”看着半卷大旗上的人影,杀音老人略不高兴的说道。
风沙吹过,干瘦老头——荆老三诡异的出现在大旗的旗杆之上,懒懒道:“你们庾家不在朝中好好做你们的太史令,为何反学我等山野之人,跑到这小小的章丘城,莫非是想占山为王?”
荆老三一开口便将杀音老人的出处指了出来,令江火不由得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可知道太史令是做什么的,记录当朝史实、掌管整个大隋最前沿文化的那帮人便是太史令之流。
而当朝太史令名唤庾质,又是季叔常所在家族的主人。
这一刻,江火把杀音老人和李凤英的来历全部搞清,心中对大隋的权利结构也有了全新的认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