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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倨而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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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胆!”那汉子身边一名骑士高声叫道:“你等是何人,见了本县县尉还不速速下马!”

“哼!区区一介县尉,也敢率众在此拦路,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程越身后一名护卫闻言大怒,锵地一声抽出横刀,驱马上前指着那县尉,喝道:“不想成我赵况刀下鬼的话,就赶紧给我滚开!”

那县尉打量了几人一眼,阴森森地一笑,冷冷地说道:“我韩奎身为本县县尉,自有保境安民之责,你等骑马带刀,夜行入县,出言不逊,非奸即盗。”说完,他将手一挥,大喝道:“来人,将这帮来路不明之徒给我拿下,押解回县再行发落。”

话音刚落,身后十余名县卒齐齐一声吆喝,恶狠狠地驱马朝程越等人逼了过来,赵况见对方一拥而上,人多势众难以对付,勒马往后退了几步,来到程越身边,低声道:“程队主,等会动起手来,你先将那县尉擒住,其余的人由我们几个来应付。”

程越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将环刀横在马鞍上,轻笑道:“不急,且看参军如何处置再动手也不迟。”赵况一愕,扭头往后一看,果见柳昕黑着一张脸驱马缓缓走了过来,赵况忙拔转马头迎了上去,轻声在柳昕耳边说了几句。

“你便是县尉韩奎?”柳昕打马来到程越身侧,朝那县尉沉声问道:“此处乃颍川地界,你身为襄城尉,为何会在此越境巡逻?”

“大军压境,韩某怕县民惊扰不安,特出县而巡。”县尉韩奎上下打量了柳昕几眼,在马上微微欠了欠身,问道:“敢问阁下是何人?于此时趁夜潜行,穿州过县,可有官凭路引?”说完,他又指了指程越等四人,继续问道:“这几位与阁下有何干系?”

“你既是襄城县尉,那老夫告诉你也无妨。”柳昕脸色缓了缓,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块玉牌,丢了过去,沉声道:“老夫乃河南王帐下中兵参军柳昕,此行乃是奉河南王命往西北商议要事,因事情紧急,只能昼夜兼程。前头老夫已遣人通知贵县县令,不知韩县尉路上可曾遇到报信之人?”

韩奎伸手将玉牌操在手里看了看,他脸色阴晴不定地听完柳昕的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将一双狠厉的眼睛不断扫视着柳昕一行数人。正僵持之际,一个文士打扮的人从来骑中驱马走到韩奎身旁,附身在他耳边低低地说了几句话,只见韩奎身躯一震,满面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将目光向程越和刘无敌身上射了过来。

程越将韩奎一副进退犹疑的神态尽数看在眼里,心中顿时了然,看来这韩县尉原本是想仗着手下人多势众将柳昕等一行人一举拿下的,但他经那文士的提醒后,显然对自己和刘无敌产生了防范心理。由于天色已晚,那文士又有心遮掩,因此程越并没能看清楚他的面容,不过凭着他方才的那番作为,程越可以断定那人必是认识自己的。

这人会是谁呢?他既认识自己,又听了柳昕报出了名号和来意,为何仍然要遮遮掩掩地和韩奎两人阻着自己等人不放呢?县尉和参军虽互不统属,但参军毕竟是侯景身旁的亲信之人,这韩县尉如临大敌般地对待柳昕,单单用恪尽职守来说未免过于牵强了些。看来,这襄城县中只怕有了变故,程越心中一动,抬眼朝柳昕看了过去,只见这位身宽体胖的柳参军此刻已是面沉如水,怒气横胸了。

程越将横刀提在手里,猛地一拉缰绳,胯下坐骑人立而起,灰秋秋一声嘶鸣,打破了这一刻阴郁的沉默,他朝韩奎一声朗喝道:“韩县尉,柳参军奉侯王之命过县行走,你等如此阻拦,恐怕甚是不妥吧。”

对面来骑见程越如此做派,顿时哗然鼓噪,各各舞着手中兵刃大声叫骂,作势就要扑上前来厮杀。程越身后的刘无敌见此登时狂性大发,他将手中大铁戟重重地驻在地上,仰天一声狂笑,大吼道:“一帮土鸡瓦狗般的乌合之众,也敢在你刘爷爷面前聒噪,活得不耐烦了的只管过来!”来骑见刘无敌面色狰狞,怒目圆睁,气势不觉为之一滞,远远地勒缰驻马,站在原地鼓噪着谩骂不休。

刘无敌勃然大怒,操戟在手就要驰马冲杀,才奔出两步就被程越拉住辔头扯了回来。程越转过脸去,理也不理刘无敌那怒不可遏的高声怒骂,似笑非笑地将目光朝韩奎那边扫了过去,刚好见他也正用一众复杂的眼光看着自己,两人对视之下,程越轻笑了一声,韩奎忙将目光收了回去,转脸朝柳昕拱手道:“韩某不知柳参军身临敝邑,一时失态,还请柳参军见谅。”

“哼!”柳昕见韩奎终于向自己见礼回话,将心头堆积的怒火稍稍压了压,冷哼了一声,用手指了指他身后那一群尚在喧闹不休的县卒道:“韩县尉好大的威风!老夫方才还以为我等走错了路途,到了敌国遇了敌兵了!”

韩奎听了这话,身子一颤,忙僵着脸笑道:“参军说笑了,韩某不过是肩负守土安民之责身不由己罢了。再加之近日颍川亦成了战场,襄城毗邻而处,难免不受波及,韩某不得已之下,只得小心应对,个中苦衷还请参军多多谅解。”

柳昕见韩奎如此说来,虽仍不忿于他见面时对自己的态度,但听他说的也确属事情,心头的怒意便渐渐消解了,他淡淡一笑,摆了摆手道:“如此说来,倒是老夫等人鲁莽了。”

“不敢,不敢。”韩奎陪笑着拱手谢道。说着,他眼珠一转,朝柳昕四遭看了看,笑道:“柳参军不愧为河南王肱骨心腹,奉命出行竟如此轻车简从,参军之人品胆气,实在是让韩某敬佩不已啊。”

“兵在多而不在精,远行护卫之士尤其如此。老夫此行贵在时效,随从过多不但于事无补且易有暴露之嫌,因此重在精锐。”柳昕捋着胡须,悠然自得地笑道:“韩县尉切莫小看了柳某身边的这几名护卫,他们可无一不是能以一当十、武力超群的勇悍之士。”

“哦?”韩奎讶然道:“韩某自幼习艺,久事行伍,最喜结交军中猛士,不知参军能否给韩某引见一二?”

“这有何不可?”柳昕哈哈一笑,指了指身后的两名护卫,道:“赵况、吴贲连同此前被我遣往贵县的张凡、李泰四人,是河南王精选给老夫的随身护卫,跟随老夫已有多年,个个身经百战,武力过人。还有这两位,程越、刘无敌,”柳昕说着,又朝程、刘二人指了指,接着说道:“此二人虽未多经战阵,但却都是武功绝伦、英勇超凡之辈。”

“这二人便是程越和刘无敌?”韩奎失声叫道:“可是那一掷摧师、夜战秀容的程越和刘无敌?”

“正是他们二人。”柳昕见韩奎一脸震惊之色,不禁得意地笑道:“要是论起战力,你带来的这十余骑县卒,恐怕未必能在他二人手下讨得了便宜。”

“两位猛士之赫赫威名,韩某早就如雷贯耳了。”韩奎尴尬地笑了笑,却没敢再和程越对视,只是忙不迭地勒马闪到柳昕身侧,恭声道:“参军身荷重任,远行辛苦,不如虽韩某一并入县歇息,韩某也好觍颜一尽地主之谊。”

“不劳烦韩县尉了,”柳昕摆了摆手,笑道:“老夫与贵县县尊刘琛刘县令颇有交情,此前已遣人到县中报讯,待我等入了县衙,少不得再来叨扰韩县尉。”说完,他又随口问道:“韩县尉一路行来,可曾遇到老夫的那两名护卫?”

“这个。”韩奎一愕,转脸与身边的那文士对望了一眼,迟疑地道:“这个韩某倒未曾留意。”说着,他朝那文士问道:“张曹椽,一路上你可见过参军所说的那两名护卫?”

那被唤作张曹椽的文士欠了欠身,答道:“回县尉,卑下也想不起来了,道上来往之人甚多,或许途中错过了。”

“这样啊,”韩奎想了想,吩咐道:“张曹椽,你即刻点十名县卒,快马加鞭赶回县中,协助刘县令安排迎候事宜,若遇到参军的那两名护卫,务必好生加以招待。”

“无需如此兴师动众,”柳昕笑道:“老夫原无意叨扰贵县,只是临行之时颇为仓促,不得不到邑中略加补益。韩县尉如此盛情,老夫实在愧不敢当啊。”

“柳参军既是侯王之肱骨,又是县尊之故交,韩某能略尽绵力照应左右那是理所应当的事,参军就不要推迟了。”韩奎笑道:“参军且在此稍候,韩某去去就来。”说完,也不待柳昕阻拦,自与张曹椽两人分拨县卒去了。

程越看了看韩奎和张曹椽两人,驱马来到柳昕身边,低声道:“参军,这韩县尉前倨后恭,目光飘忽,只怕不是什么易与之辈。”

“韩奎一介武夫,知晓我等身份后难免失态,不必苛责于他。”柳昕看了程越一眼,淡淡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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