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尔利非常不爽,好像是一拳打在棉花堆里,空空荡荡毫不受力,有种闪了腰、吐了血的感觉。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心下一凛。能够做主免单的,除了饭店的老板张岱夫,没有其它人了。这是二人的第一次见面,之前他只是听手下的探长们说起过这个人,只是一直不曾谋面。他倒是想好好结识一下,可张岱夫势力已成,认识的都是五国公使、王亚樵、杜月笙等一般的大人物,根本没时间陪他这种小角色厮混。通常都是由铁牛、熊岳等人出面,打理这些关系。这让沙尔利感觉不受重视,好像被侮辱了一样。其实就是没拿到足够的好处,想到赌场白玩、饭店白吃白喝,这其中还有杜先生和他的夫人们的股份,张岱夫岂会给他开这个口子,再说他也不够那个级别。
沙尔利是想给张岱夫一个下马威,最好能查到一些问题,否则也存心恶心恶心他,替自己出气。没想到张岱夫一句话便安抚了全场的客人,大家在安心享用免费晚餐的同时,把这次针对撸啊撸饭店的行动当作一场不用花钱便能欣赏的闹剧,饶有兴致地观看,不时发出一声轻笑,这让他感觉脸上火辣辣地,有些受不住了。
“所有的客人,都要进行搜身检查,我怀疑这些人当中有危险分子,可能藏有武器!”沙尔利为了扳回一局,有些狗急跳墙了。在座的都是有身份的体面人,若是被一群巡捕无端搜身,坏了兴致不说,颜面扫地,又怎么在这十里洋场立足?沙尔利这是存心要一条道走到黑,恶心张岱夫来了。一时之间一片哗然,大家都拿眼睛去看张岱夫,看这个声名鹊起的年轻老板如何应对。
张岱夫气极反笑,这家伙是哪里冒出来的?这是存心来打我脸来了,必须得杀掉这家伙的威风,免得让人觉得我软弱好欺。好像上一次把那个给自己下毒的家伙和帮他撑腰的青帮大佬干掉没多久吧,这么快就有人忘了不成?
“沙尔利是吧?你可要想清楚你这样做的后果?人要是倒霉起来,走路都能摔死、吃饭都能噎死、睡觉都能睡死,你就不怕碰见这些情况么?”
“在我们的地盘上,你敢威胁法兰西共和国的公民?就凭这一点,我就可以把你抓起来!”沙尔利虽然是个公子哥出身,那也是一个亡命徒,不是吓大之人,当即出言威胁。
张岱夫眼睛不经意间扫了一下这家伙的喉结,手指轻轻动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起了杀心,只是马上又把这种感觉压下。一个蝼蚁般的人物,还真不值得自己出手,倘若这家伙不知好歹,有的是手段收拾他。
就在这时,从楼上走下一人,正好听到了沙尔利的话,十分不悦地说道:“沙尔利,你这是法兰西绅士说的话么?动不动就抓人,搜身,谁给你滥用职权的权利?”
法国领事很是气愤,法兰西人一向自诩有浪漫情结,走到哪儿都是温文尔雅,待人热情奔放的,什么时候出来个像土匪一样的败类。这个饭店里用餐的客人那都是有身份的人,或者是在某一方面卓有成绩的专家学者,要是被他们传了出去,岂不是给法兰西共和国丢人!
“马修大人,您、您怎么在这儿?”沙尔利别的人可以不放在眼里,对于租界的最高长官还是比较畏惧的。国内的大人物不会为了自己一个小人物得罪驻沪领事,即使愿意替他出头,那也是鞭长莫及。真要是被领事大人开革,等国内消息传过来,估计自己都得在街头要饭了!
“我受张岱夫先生的邀请,来和朋友们共庆农历鸡年大年初一,有什么问题吗?”马修领事反问道。“我上哪里去还用给你打个报告么?”
“没问题,不用,是我失言了!请您原谅我,不过我们确实接到线报,有一极度危险分子跑到这里,为了饭店和客人的安全,我才把这里围住的,这是我的职责所在,还请马修领事谅解!”沙尔利现在彻底把这件事儿咬死,要不然没法和领事大人交代,总不能说我是公报私仇,存心生事儿来的吧。如今只能死鸭子嘴硬到底,看看能不能搜出什么违禁的东西,也好向领事大人交差。
马修被沙尔利一句公事公办的话给难住了,要是不允许他接着搜查,万一这小子向国内打报告,说领事大人阻碍执法,国内虽然不见得听信他片面之词,但总是会降低上司的对自己的印象,说明自己御下不严,若是任其搜查,对张岱夫先生也觉得对不住,一时之间陷入两难。
张岱夫察言观色,知道这事儿让马修领事为难,连忙开口道:“领事大人,我们国家有句谚语,叫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们是不是正当经营、饭店之内是否有危险分子,一搜便知,我们饭店包括客人肯定会积极配合。搜身我看就不必要了,相信沙尔利先生一定有危险分子的画像,一认便知。不过若是搜不出什么,还望领事大人为我做主。”
马修一听也对,人家都同意配合,让你搜人,你若坚持搜身,那就是诚心和人过不去了。低头说道:“好,我这就让他们去搜,如果找不到人,就让沙尔利先生向你赔礼道歉,你们认为如何?”
张岱夫和沙尔利点头同意,随即大批的警察涌了进来,开始对饭店的所有角落进行搜查。张岱夫告诉乐队,音乐不要停,要和平时一样。随即,优美的音乐声回荡在整个餐厅,客人们轻饮慢酌,欣赏着音乐,把身边晃来晃去的警察当作透明人。
等到几个警察头目搜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丝毫可疑人员,纷纷向沙尔利汇报一无所获,他马上变了脸色,走到张岱夫面前深深鞠了一躬说道:“对不起,张先生,看来这是一场误会,请您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