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我有一把伞，只卖有缘人。

雪印一行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刚被浪花卷过的堤岸上静静地观察着湖中的景象。湖面上还有一团火焰在渐行渐灭地燃烧着，水面上隐隐散发着白雾，一阵风吹过，满是热气。一个青年居然头上还顶着一片荷叶在那里傻傻地盯着这边观看，更为奇怪的是荷叶上明显有只青蛙也在瞪着两只大眼睛朝这边观看着。

“呱呱”。

“扑通”青蛙跳下了水，缓缓地朝岸边游过去。疯人哼哼地将头上的荷叶扔进水里，然后慢慢地朝岸边走去。

岸上的一行人明显被这一系列的举动给吸引住了，半天没有人说一句话，直到一句话打破了他们静静的观看。“没见过我这么帅的人游泳啊，真是的，又不是不让你们看，本来这温泉泡的好好的，就让你们给搞的没有一点儿兴致。”

“呵呵，这位小友，你说你在这里泡温泉，哦，我是说你是在这里游泳，哦，不，这……”雪印也有些搞不清楚这会儿想要说个什么，总之是想说‘你是从这个水里出来的？’不过估计这句话一出去，肯定会让君由，君见直接回答‘师祖，你不是看着的吗？’

“啊呵呵，还是你厉害，居然知道我就是在游泳加泡温泉。”疯人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完全没有注意到雪印旁边两个俊秀白衣道士的神色。

“是你？卖伞的，真的是你？”柳使者一开始听到声音的时候隐隐觉得有些熟悉，可是却不敢肯定，直到现在走得近了才确定下来。不过那一身衣衫打扮的落魄书生早已经面目全非，不仅长衫烧的破破烂烂，那长裤也被灼烧的只剩下上半截，头发也被烧掉了大半。

“咦，居然又见到你们了，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啊，各位姐姐你们说是吧！”边说边甩着头发，用手覆去脸上的水。

“你的头发，被火烧掉了？”柳使者更加笃定地问道。

疯人本来想说那是假发，不过对方居然给自己找了一个更加合情合理的理由，于是便顺着语气回答道：“哎，算了，烧了便烧了吧！”

说完才发现站在她身后几步的一个女子，透过那粉色的面罩依稀可以看出那绝世的面庞。如远山的眉黛深深地勾列出秋水般澄澈的眸子，那略显削长的脸庞透露出一分果敢，二分坚毅，七分惊艳。再看那曼妙的身姿，配上那合体的衣裳，在疯人的眼中整个人幻化为一朵晶莹的雪花在寒风中蹁跹起舞。恰好此刻眼前这个粉色面罩女射过来的就是那种冷若冰霜的眼神，让疯人瞬间明白了真正意义上的雪上加霜是个什么含义，顿时便失去了继续欣赏下去的兴致。

“几位姐姐不是赶去钱塘湖汇合你家宫主吗？怎么有空跑回来看我啊？是不是还想买几把雨伞？”疯人继续调侃道。

“雨伞倒是不用买了，只是想来看看你一共卖出去了多少把，有没有够多钱买点骨头给小黄？”柳使者也不甘示弱地陪着他胡说。

“钱吗，倒还是真够多买点骨头的，要不咱多买几份？”边说边往上身的长衫摸去，只见摸出半片纸张，另一半也许是被火烧掉了，只留下燃烧后的痕迹。疯人定睛一看：“一千……”。

“什么，居然是一千两？”等到疯人再次确定后，他有了一种恨不得给自己狠狠两耳光的冲动。

旁边的花使和舞空使者均有些肆意地笑了出来，在凝结的空气中散发着一丝生气。熙星嘴角不禁动了一下，脸上也慢慢爬上了和悦的神色。雪印此时却有些懵了：‘这怎么看都不像我玉清观的飘逸出尘，整个一个市井混混，怎么可能是斩情剑的主人？’

疯人拿着半张银票瘪了瘪嘴：‘好歹也是自己赚的第一次钱，好歹也是一千两，怎么说没就没了，老天我这个温泉泡的也太昂贵了吧。’

“哎，我说，卖伞的，银票没了，我给你的那些银子还在吧？”柳使者继续揶揄道。

“噢，对了，银子应该还在，你看……”边说边伸手去解系在裤带上的银袋子，话未说完便觉得小腹以下凉飕飕的，同时眼前寒光一闪，隐隐还听到“蹭”的一声。

“熙星，使不得……”，雪印话未说完便快速地向前扔出一块翠绿色的东西。

同时“啊……”的一声，疯人的左肩头上还承受着一把寒气逼人的剑，剑尖已经没入皮肉，可是半天没有传来一丝疼痛。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剑刃，剑刃上还缠绕着没有散去的寒气，看着剑身上反射过来的熙星那戴着面罩的脸庞。一会儿后血液才开始慢慢浸出，染红小半个上身。疯人顺着剑刃看向那面罩时，仿佛看到了那面罩下娇好的面庞，但是从那眼神中却看到了七分的暴戾，二分的果敢，还剩下一分却是什么都看不清楚。

雪印挡在疯人的面前，对着有些失神的熙星诚恳说道：“宫主，还望手下留情。”

“宫主……宫主”，花使也在一旁轻轻碰触了一下熙星的衣袖。

“哦……”熙星半天才缓过神来答道：“真人，你这是……”，熙星心里也有些慌了，不过却仍旧保持着阴冷的神色。虽然不明白雪印为何会如此在乎这个有些超出想象内的纨绔，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自己决定要一剑击杀眼前人的时候，会隐隐觉得心里有些痛楚。

“好了，没事，没事！”雪印这句话像是在安慰疯人，却更像是在安慰熙星。雪印用手在剑刃上微微一划拉，将剑缓缓递给熙星并大声地喊道：“君由，君见，速速脱下道袍，再把止血散和金疮药拿来。”

君由，君见对这个奇怪的命令有些诧异。不过还是很快地脱下罩在外边的道袍，并奔向一旁的马鞍上取下两个瓶子。

雪印缓缓地将止血药洒在伤口上，等到血液不在外涌时便撒上金疮药。疯人看到这位银发苍苍却有些威严的老道士正在为自己覆伤时的认真，生怕自己会感觉到疼痛，连那一丝的用力都显得小心翼翼时，疯人的眼睛不自觉间湿润了。

这份浓浓的关切和那份散发出来的男子气味，让疯人不觉陷入了对自己父亲深深地追思。还记得自己的父亲就是这样将自己抱在怀中替自己梳理着有些麻痹的肌肉血脉，直到天将破晓时才拖着劳累的身体沉沉睡去。儿时的记忆一幕幕在心头回演，不过那份目光却更加得柔和，更加的慈善。不知觉间，眼角渐渐模糊在一片水雾中，才俄然惊醒。

四目相对许久，疯人从道士的眼睛中读出了睿智，读出了艰辛，读出了一丝怀疑。雪印从疯人的眼神里却读出了一丝狡黠，一丝狂傲，一丝坦荡，一丝不争，还有四五分的下流和自作聪明，最后好容易发现了一丝仁善。

雪印将两件道袍披在疯人的肩上，唤过君由在耳边低语几句便见到君由策马离去。君见扶着疯人缓缓向南边的一座茅草亭走去，好在茅草亭里有几颗树桩可以充当临时的几凳。

“你是书生？”待到一行人到茅草亭中座下休息一会，场面有些沉寂，熙星还是忍不住问道，不过那神色依旧是冷淡的平静。

“算是吧！”疯人有些有气无力地说道。

“那你是卖伞的？”

“也算是吧！”疯人心有余悸，只好淡淡地地说道：“难不成你想要？”

“算是吧！”熙星仍旧用着冷淡的语气回敬道。

疯人嘴角轻轻上扬，弯成了一个完美的弧线。

“我有一把伞，只卖有缘人，不知你敢不敢买？”疯人平静地看着熙星说道。

“什么？再说一次。”熙星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

“宫主”。

“宫主”。

花使等人一见到熙星站起来，便开口关切起来。

“不知宫主这是？”雪印也有些对眼前的情况搞不清。

“没事，没事”，说罢熙星缓缓坐了下去，并用眼神示意雪印等人不用担心，继而说道：“能再说一次刚才说的话吗？”这一次熙星的声音变得有些激动，有些和悦，有些兴奋。

“我有一把伞，只卖有缘人，你敢买吗？怎么了？”

“轰”，

不待他说完，熙星脑子里便已经五雷轰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