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早九重就被常洛等人扔到了牛车上,直到被一路颠簸而起。
“九重师兄你可真能睡”,常洋那肥肥的手掌又拽住了九重的衣袖,九重打了一个哈欠之后才缓缓对常洋说道:“咱们这是去哪里啊?”
“回去啊”
“去玉清观?”
“嗯”
“不行不行,快停车,就算要我当道士,我也要先跟兰姨说一声”。
“不用了,昨天君柔师兄就已经去过了,你放心,兰姨还说让你好好的修习,将来说不定还是一真人,天师了”,常洋边说边笑。
“敢笑我,看我不打死你”,可是当雪印转过头来看时,却见九重被一个胖胖的肉球压在下面。
“好了,九重师兄,师祖唤你到前面那车里去”,君由指了指前面的其中一辆车。
九重等上车才发现里面一个香鼎正在缓缓冒出烟气,淡淡的香味,内部的陈设虽然简陋了点不过却也有些飘逸洒脱。
“坐”,九重这才发现原来灵清子也在里面,难怪刚才那一声那么的熟悉。
“师兄,你说过两日就会有钱塘大潮,可是这时节不到啊?”
“我下山时师尊推算出来”。
“那为什么不把这个消息通知官府?”雪印有些不解。
“昨晚发生了什么你不记得了?通知了又有什么用?少死几百人,我也想啊,可是过了这次还有下次,下次你用什么来参破天机?”少见灵清子发火的居然也有些火起来。
“可是你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死啊!你知道了而不救,就相当于这些人是间接死在你手上,而不是死在大浪中。”九重虽然搞不明白话里面的意思,不过听到灵清子明知道有大浪还是没有通知官府进行撤离措施,心里顿时便燃烧着大火。
“好好好”灵清子一连说了三个好字,顿时九重就懵了,这又好在哪里了?
“有仁德之心是好事,好吧,叫君柔去通知官府,不过这以后我们都不再会有机会参破天机了”,说完有些悲凉的灵清子低头喝了一口茶。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灵清子缓缓叹了这一句。
“这个我懂”,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一句,于是九重便大声地说了出来。
“那你倒是说说这是什么意思?”灵清子显然有些意外。
“意思就是说天地不仁德,将万物当做猪狗一样看待,所谓的圣贤之人也不过是把天下百姓当做猪狗”。
“荒谬,错的离谱”,灵清子大怒,要知道整个玉清观只有灵清子的经学研究最深,故此反应才会如此大。
“听好了,刍狗指的是纸扎的狗,是古人祭祀用的,所以整句话的意思是说天地是无所谓仁慈的,它没有仁爱,却也是大的仁爱,对待万事万物就像对待刍狗一样,任凭万物自生自灭。圣人也是一样,也同样像刍狗那样对待百姓,任凭人们自作自息。天地之间,岂不像个风箱一样吗?它空虚而不枯竭,越鼓动风就越多,生生不息。政令繁多反而更加使人困惑,更行不通,不如保持虚静。由此可以看出上天是按照自己的规律来运行的,我们不妨一切随其自然,这样的话天地和百姓将会处于自然的发展中。你可听明白了,不要一知半解”,灵清子一番长论让九重听得昏昏欲睡。
“呃,知道了”,九重只好答应下来,不过里面说的一切随其自然倒是很合乎九重的心理。
接下来灵清子和雪印又继续讨论着很多道学上的问题,九重完全不懂,只好在车上缓缓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九重才被饿醒,醒来一看雪印和灵清子已经离开,偌大的车里就剩下他一个人。
“君由啊,有没有吃的,好饿啊!”九重只好来到车前,却见一个不认识的道士在驾着车,而这时刚好看见君由打马经过。
“呃,今早我们进食时候见你还睡着就没有打扰你,你的那一份应该在常洋那里”。
“还有多久啊,路上没有茶寮?”
“还真没有,九重师兄啊你就忍一忍吧,实在不行你就想一想那个朔月宫的熙星公主……”君由一说出口就发觉说错了,顿时便不再言语。
“熙星公主?朔月宫?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你说还知道什么?”九重听的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想来应该和昨天那个怪怪的感觉有关。
“九重师兄,你就放过我了吧,我是真的不知道,那什么是我胡说的,想来也只有熙……那样的美女才配的上九重师兄这样一表人才,风华绝代……”
“算了不知道就算了,君见昨天也一直跟我呆在一起是不是?”
“嗯,是的”‘君见不是我不帮你,是我先得救自己啊,这次就牺牲你了’
“我问你,我现在是不是你们最大的师兄?”
“嗯?算是吧”君由怔了一下然后点头回道。
“你帮我叫君见,我想问一下他一些问题”。
“哦,我这就去,这就去”还不待说完君由已经打马快速度地朝前面赶去。
不一会儿君见低着脑袋,缓缓打着马过来。
“九重师兄,你找我?”
“昨天你都是跟着我的吧?说还知道些什么?”
“没,没有”君见脑袋摇的拨浪鼓一般,接着说道:“你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你昨天晕倒了,今天还是我把你放到牛车上的”。
“说那么多没用的,知道这个是什么吗?”说着从怀里掏出那块变了形的雪绢。
“不,不知道”,君见一个劲地摇头,九重知道他们肯定知道些什么,只是不愿意说。
“去吧,顺便帮我找点吃的”。
“是,不过九重师兄啊,你能不能去那辆牛车上,这车是灵清子师伯的,他受了重伤,此刻却还骑着马,我怕他……”君见说到后面隐隐有些酸楚。
“啊?不早说,我也要骑马,你赶快去把灵清子师伯请回来,哎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
“师兄你会骑马?”君见有些诧异地说道。
“不会,但是我可以骑在你的后面啊”。
“啊?不行不行,你等着,我这就去把师伯请回来”说罢打马急切地往前面赶去。
既然说出来了九重也懒得再钻进去,只好跳了下来,随便活动一下筋骨。看了看这将进三百人的队伍,当真是浩浩荡荡啊,不过却还是有好些道士步行着。跟在后面的几辆牛车上放着整整齐齐的罐子,九重知道这就是昨天一战中死去的同门,看样子可能有个七八十个吧。
“九重师兄你怎么下来走着了?”后面赶上来的常洛等人看到九重步行着,出口相询。
“哦,走一走气血通畅的快,好的也快啊!”本来还想说下去,不过看到常洋的那辆牛车后面居然有两个牛车用黑布盖着两个大大的木箱,看样子像是在押解着什么囚徒,不过那体积却也够庞大了。
“你们有吃的没有?饿死我了”。
“都被常洋吃完了,你的那份也……”。
“吖吖”。
“嗯?”九重听到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了,于是朝着第二个黑布笼子走过去,边走边说:“吃死你,连我的都吃了,我说怎么问人都说没吃的,原来被你给吃了”。
等到九重一掀开黑布,果然是那头蓝色的小电夔,不过它那牛犊一样的身躯确实也需要这样一个笼子,此时它已经蜷着腿半卧着,将头颅靠在车板上。
“吖吖”。
“嗯,乖了”刚说完,一看电夔的下方,好家伙,居然吐了一大块肉出来,顿时九重忍着拍了拍它的头颅便放下黑色的布闪在一旁狂吐不止,不过却是什么都吐出来。
“九重师兄,前面有吃的,要不要来点?”常洋笑呵呵地对着九重大声喊着。
九重无力地摆了摆手,这时候一个手掌搭上他的后背,还不待九重回过头来,一个水囊就递了过来,“先喝点水吧!”
九重转过来一看,一个飘逸绝尘的白衣道士正在用他英俊的脸庞示意着九重,九重喝了两口,然后并没有将水囊还给对方。
“君慕师兄”,旁边的常洛等人朝着这位长相英俊的白衣道士喊道,可是君慕并没有立即回应,直到将九重送上那辆牛车后,才缓缓说道:“你们……不知道你九重师兄身子板差,昨天还身受重伤,你们可是要想回去挨罚?”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在教训着常洛他们,不过在九重听起来却是觉得不舒服,却也说不出来在那里,只好替常洛他们说了几句分担的话。‘奇怪,这道士怎么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被他所震慑?’
正当众人要应诺的时候,却见前面一骑白衣飞快地奔来,在雪印耳边低语了许久,雪印变了一下脸色,打着马朝着常洛他们的牛车而来。
“九重啊,为师和几个师叔要先行一步,这里就交由君慕了,你要听君慕的不要胡来,可记得?”雪印骑在踏雪马上刚一交代完就骑着马消失在前方的山道上。
君慕的指挥调度能力九重时知道的,也没有在意听他的安排,就算是自己做主自己还不知道路了,也就懒得去计较。
在接下的一个小村庄里,九重一连吃了三碗白饭,外加一碗汤,此刻的他正悠哉地回味着刚才的青菜,“想不到这青菜这么好吃”,遭了正在吃饭的常洛等一大群人的白眼后,九重只好溜上牛车躺下去美美地睡上一觉。迷迷糊糊中听到常洋说要到什么嘉兴酒楼,九重顿时便坐了起来,才发现原来几人见他躺在上面,便没有打扰,就连常洋那个胖墩似的小家伙也在下面走着。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一路上早就已经安排好了食宿,为此九重不得不怀疑玉清观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难怪在路上都不准备干粮?难不成一路回去都安排妥当了不成,要是这样的话,这玉清观的实力恐怕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吃饱以后的人是很容易犯困的,何况现在这么一个山风习习的阴天,九重不知觉间便睡了过去。等他打了个盹醒来,正准备追问常洋关于前面嘉兴酒楼的事的时候,只见君慕已经打马跟在车边。“九重师兄,师祖传过话来说是你不用跟着一起回首阳山了,你可以在这里就下车了”,君慕还是保持那副英俊不凡。
“呃?这里?不要我去首阳山了?”
“嗯,这里是师祖给你的衣服,师祖说你心思不静,需要在俗世再磨砺方可回首阳山,到时候会有人联络你的。”说罢将一个包裹递给九重。
“还有不得随便对外人说你是玉清观的弟子,师祖只想你能够好好地历练一番,你可以沿着此一路前行,只需要在六月份赶到金陵就可”,说罢指着前面官道上的一条小路,然后便打马离去。
九重正想着到了前面的嘉兴酒楼应该怎么犒劳自己的胃,一听此话,差点从车上跌落,幸好常洋等人反应快。望着君慕白衣飘飘的身影,心里却是如此的想着:‘难道是君慕嫉妒加羡慕我长得比他帅,怕我抢了他的小尼姑?’九重虽然如此想着却也只好下了牛车。本来他也不愿意大好的年华浪费在道观了,这样也好,在外面也许会更好。对了要不要回去找兰姨了?还是不去的好,让她以为我一直在玉清观也许会更好。
九重向着牛车上的常洛等人挥了挥手,见了一下蓝色的小电夔,还是狠下心来走了,一个人就这样背着一个包袱消失在夕阳落下的地方。
不远处的小土山上,一个全身罩在紫色锦衣中的女子叹道:“想不到这个君慕果真敢把人赶下车,这玉清观也不是什么好去处”。
殊不知在一个更为高的土山上,雪印等人却是将眼前的一切看在眼里,包括远处的紫色锦衣女子。
“去吧,属于你的世界就在你的眼前”,雪印幽幽叹了一句:“雨儿不要胡来的好,否则到时为师又怎么向他揭开其中的玄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