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朱温诚心相投,又公开表明心迹要唯王重荣马首是瞻,作为舅辈的王重荣自然不好再亏待朱温,王铎那边的同华节度使任命下达之后,王重荣就调拨数千人马与朱温一并协防同州,伺机进窥华州。
看着朱温投降唐庭后不仅没有失势,活的反而更加滋润了,唐廷这边又是加封其为河中招讨副使、又是赐名全忠的,看得华州的李详眼红不已,其不安分的内心也开始蠢蠢欲动了。
有想法是好的,可是好的想法也需要人配合才能实现啊,李详想投降,但其前提条件是华州的监军要同意或者被干掉,同意当然是不可能了,人家就是被皇帝派来干监视控制这一个专业行当的,怎么可能自己砸自己的饭碗?另一个选择如今实施的难度那是相当的大,自从阎宝被朱温轻松秒杀之后,齐国的监军们对自己所属的部队将领们那可是相当的防备,一起去吃个饭吧,no!一起去查看下城防,no!就连一起去议个事都要前后拥护着,生怕被这帮兵将们给擒拿着,这已经超脱了一二把手的工作关系,完全是**裸地敌对状态,你不信任我,我也不敢信任你,互相疑虑之下,齐国的军队效率更被拉下了一个台阶。
纵使这样,也阻挡不了李详对投降急切的渴望,大齐国如今的国势明眼人看看就知道肯定是不成了,但如今还不至于轰然倒塌,只是在这艘大船还没有彻底倾没前,谁能提前上岸,才有存活下来的可能。
秋风从关中平原卷起了阵阵黄沙,吹袭着京畿周边的藩镇城池们,长安城依旧在大齐国的掌控之中,然而华州城刺史府内,此刻正在秘密进行着一场商议,这场商议将决定着在座所有人的命运。
李详一身细鳞软铠,正襟危坐在厅堂主位,周边的将校皆是其一手提拔之辈,他们被夤夜召入刺史府内,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李详环顾了下四周,这些人都是自己信得住的部属,大多跟自己从死人堆里滚出来的,过命的交情,此刻将要交代的大事,也将事关大家的身家性命。
李详紧绷着脸,许久一言不发,其他将领更是大气也不敢多喘,整个厅堂之内鸦雀无声,人们都等待着李详的最终示下。
许久,李详才摇了摇头,“列位,今夜让大家来只是为了给大家谋一条活路,”李详顿了下,然后继续说道,“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了,同州已经归降唐庭了,大齐国如今前途堪虞啊!”
李详的话像一声炸雷轰得各位将领呆若木鸡,监军大人才和众位宣讲了朝廷的光明前途,各个藩镇正在勤王的途中等等,只要大家守过这个冬季,齐国大反攻的日子就要来临了。可转瞬自己的老领导李详就透露出齐国国运颓危的信息,让人们的心理顿时疑虑之时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大人的意思是?”左边的军司马与李详最是熟悉,他提着胆子问道。
“本官不想死,更不想陪着大齐国完蛋,在座的哪个不是我李详的生死弟兄,我李详怎能忍心看着各位临死而不救呢?”李详看着诸位将领,有些哽咽的说着。
“李大毛,你可是在广州城下替我挡了一箭,我不敢忘!”
“王有宽,你在浙东时自己趟着水,却将马匹让予本将,本将不敢忘!”
李详一个人一个人地说着,对自己与其的事情交往,如数家珍,凡是被提到的人,都是眼圈一红,自己与将军确实是生死一体,如今将军决定要归降大唐,自己确实也不好说什么,再说现下的局势,也不得不让人离心,齐国看似雄壮,其实就剩下了个长安花架子,一时半会儿倒不下去,不代表一直都能昌盛久安。
“将军不要说了,吾等听从将军便是,弟兄们什么时候不都是以将军马首是瞻的嘛,将军,您就下令吧!”厅内的将校们一起说道。
李详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本将决定帅本州之地归降大唐,你们各自归本职,明日之时,吾会邀请监军前来衙府一叙,届时城防兵围攻府外监军护军,李四毛你等率领五百校刀手埋伏在亭廊旁侧,听吾摔杯为号,杯碎之后,立即将监军拿下,其他所有人等,立地格杀勿论!”李详咬着牙狠声说道,厅内的人背脊感到了一阵发冷,大家一起起身领命。
又谈了很久,李详亲送各位出府,夜色昏暗,各个将领们骑上马匹施施离去,只剩下李详还站在府门口。
明天的布局是否有纰漏?外面的兵力够不够?刀斧手埋伏在亭廊假山后面还是池塘芦苇丛中?许多许多的问题让李详想着想着呆住了。
“将军,夜深了。”身边的小校提醒道,李详这才从沉思中拔了出来,望着茫茫的夜色,华州城如同一个沉睡着的巨人,恬静而又处处潜伏着杀机。
李详转过身去,他需要休息,明天要应对的事情还很多,只要将监军拿下,那么华州城内其他非自己嫡系的将领们不足为惧,刺史府的门缓缓地关闭了,门口一片静寂,只剩下门口的灯笼在风中无声地摇曳着。
不远处,一个骑马的身影隐藏在阴暗的坊门处,直到刺史府大门关闭之后,他才转身打马向着西面监军所住的府邸狂奔而去。
纵使是生死之交,有时候也难免会被背叛和抛弃,人心在变,事事本来难料,李详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刚刚推心置腹的兄弟们,其中就有立即将其出卖的人,这个人借着黑暗的夜色迅速地赶到了监军府邸之中。
监军府邸位于城西一所大宅之内,黄巢军攻陷华州后,大户、官吏们纷纷被劫掠、屠杀,因此这些昔日钟鸣鼎食的府宅便成为了齐军的官员府邸,屋宅依旧,不过换了人员生气罢了。
监军府邸的门闪了一个小缝,寂静无声片刻之后,整个府邸便突然间灯火通明起来,院落间的人影绰绰,大批的护卫军开始涌出附近的营寨,在府邸前面设置栏障,并开始加筑防御木寨。
监军看着跪在地上的那个人,语气里透着刺骨的阴冷,“你给咱家再说一遍,今晚去李详府邸的人都有哪些?”
寒风吹拂过监军府,青瓦之上的土砾簌簌而下,打在窗棂和油纸之上,里面的人低声地回应着,渐渐不可耳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