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温知不知道自己是朝廷的耳目,杨彦洪还不确定,但其自认为自己平时行为应该没有破绽,其每天点卯入衙府内办事,只有每个月休沐之时才会秘密去北面漕帮的码头上去找一个叫曹大壮的船夫,问他到长安去的水道最近如何了?
对方就会憨笑着说长安最近水浅不好行舟,大船都改往通济渠向南走长江入蜀了。
然后杨彦洪就会说巧了,我正好有一个蜀地的亲戚姓刘,住在青城山下第三棵树下的大石屋子里,你既然去就帮我捎封书信过去,银子少不了你的,说罢便会从袖口中掏出一封信交给船夫,并递上一锭碎银子。
那船夫看看左右无人便接过信来,其这个时候便开始轻声说出朝廷要其在汴州需要做的事物。
杨彦洪虽然在宣武镇军府内是偏将的职衔,但在朝廷方面却留着四品的官职俸禄。
这些年杨彦洪一直兢兢业业地为朝廷传送着情报,虽然其知道朱温也不是一个善茬,但自己是为朝廷办事的,自己问心无愧,而且朝廷和藩镇之间本来就是互相阴派谍人,这也算是件很普通的事情,一些忠于朝廷的藩镇节度使们就算知道了朝廷在自己府内安排有眼线,也不会怎么样,往往还会优加照顾,还希望其能够多向朝廷美言几句。
朱温没有对杨彦洪冷落也没有过分亲昵,就当其是一个普通的偏将,没有丝毫的异样,这让杨彦洪觉得自己应该做的很隐秘,还没有被人发现。
“杨偏将,你招待天使回房歇息,天使有什么话吗?”朱温突然转头问杨彦洪,将其的沉思一下子打断了。
“卑职送天使一行,一路上小心翼翼,不敢多说闲话,只是听天使说朝廷对此事寄以厚望,希望宣武军能够做成此事,再没别的话了。”杨彦洪慌乱地答应着,他抬头看了朱温一眼,只见朱温也正看着自己,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刘捍的想法倒也不错,我看可行,咱们就这么定下吧,大家回去准备一下,不到行动最后一刻不得泄露此事。”朱温打了个哈欠,挥了挥手说道,“都散了吧,刘捍、朱珍、霍存、李宾唐、庞师古,你们几人留下来,我还有事要交代,其他人都下去吧。”朱温点了几个人的名字吩咐道。
“遵节帅令。”其他人们离座行礼后便退了下去,刘捍、朱珍等人站起了身子,等候朱温的吩咐。
杨彦洪走的很慢,他很奇怪朱温还留这几个人在这里干嘛,但没办法,自己已经出来了,纵使想竖起耳朵倾听,也听不到屋内的丝毫消息。
杨彦洪看着守卫在书房两侧的兵卫们,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得跟着众位将领一起出了府门,然后在夜色之中,跟着外面等候自己的仆人们一起回去了。
“都走了?”朱温看着进入房内的牙将问道。
“禀节帅,属下看着他们都已经走了。”那名年轻的牙将轻声说道。
“杨彦洪呢?”朱温突然问道,让其他众人感到了一丝吃惊,这个杨彦洪还与其他人不同?
“他也走了,刚开始在门口还有些磨蹭,假意在其房门处系着衣带,不肯走哩,最后看着咱们这些守卫在这里,才慢慢地离开了。”那牙将继续说道。
这句话让众将顿时大吃一惊,朱温与其这样问答,看来这个杨彦洪是个探子,可是谁的探子呢?倘若是河东军的探子,那可就糟了,刚才大家在这里商议的事情可就全泄露了。
“嗤,你先下去吧。”朱温轻声笑了下,然后吩咐这名牙将下去了,他转过脸看着手下的这些兵将们,这可是宣武军镇中自己依为臂膀的将领们啊,就算是刘捍这种年轻的军将,也已经成为了不可或缺之辈。
“你们不用担心,杨彦洪是不会泄露咱们今晚说的话的。”朱温淡淡地说道,“他不是李克用的人,而是朝廷的人。”
“啊!?”众人顿时一惊,朝廷安排了个这么隐秘的人潜伏在宣武军中,自己这些人一举一动也都在其jiānkòng之下,想想都让人心惊胆寒。
“节帅您早就知道了?”朱珍乍着胆子问道。
“哼,他那点小伎俩,怎么能瞒得住军府,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呐。”朱温冷哼了一下说道,话语间不无一些暗示。
众将听了不由地一低头,摊上了这么一个阴鸷雄猜的节帅,这些悍将们平日里的骄横之气也都收敛了很多。
“今天晚上咱们明里议下了要杀了李克用,但我觉得这事儿还不能做绝。”朱温话锋一转,突然又回到了对付河东军之上。
“杀了李克用,咱们宣武军可就彻底背上了忘恩负义的名声,朝廷暗弱,既然能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自然也不会站出来承认这是自己的旨意,届时一切的骂名都会是咱们宣武军扛着。”朱温愤愤地说着。“这样一来,咱们周边的节镇肯定不明就里,都以为咱是个卑鄙之徒,天下人也都会耻笑咱们宣武军镇,朝廷这不是考验咱们宣武,是要陷宣武于不义之地,而且永世不得翻身啊。”
“可是如果李克用没死的话,这就不一样了,李克用虽然鲁莽,但是也不是个蠢人,我宣武军跟其无冤无仇,说起来他还有援军之恩,咱们是吃饱了撑的要去打他李克用的主意?讲不通嘛。”朱温摊开了手说着,“我的意思是,不要杀掉李克用,一方面咱们遵从上面的意思,摆个鸿门宴,让李克用吃个亏,但不能将事情做绝,届时还是将其放走的好,咱们宣武军届时将朝廷的意思透露给他,不怕李克用不吓走。”
“可是杨彦洪在这里面,他若是对朝廷派来的天使说咱们故意放走李克用,这不也是让朝廷知道了咱们纵敌抗旨吗?”霍存还是有些疑虑。
“哼,死人是不会说话的。”朱温冷冷地说道。“庞师古,你负责届时动手,我要其死的不明不白,朝廷也找不出把柄来,黑暗之际,乱军之中,误伤了个把人,死了几个军将,也是正常的事情吧?”朱温吩咐道。
“末将一定会办好此事,请节帅放心。”庞师古领命说道。
夜色深了,朱温的书房外,树枝被轻风吹的枝叶摇曳着,婆娑的影子不停地动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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