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一刻,陆明雪和陆明霏,相会于木樨院外。姐妹两人相视一笑,听丫鬟说,以后理事都在敬安堂,便携手走去。
一路欣赏春光美景,仰望碧空的云彩,谈论几首应景的诗词,慢腾腾到了地方,竟然发现管事娘子们正在排队。
“还没结束么?”
明雪的眼中露出惊奇,
“五妹妹,我记得以前你姨娘管家的时候,天不亮管事娘子们都出去忙事情了。怎么……都辰时了!这样会不会太耽误了?”
“二姐,你管她呢,横竖她现在当家。有错也是她自己担着!想硬赖别人身上,可赖不到。毕竟我们早上得先给祖母问安,还有功课要做。”
明霏根本就懒得搭理陆星霜。嫡女了不起啊!有那样的娘亲,愚笨不堪,还是商户!论出身、论美貌、论贤惠,那一点比得上她姨娘啊!
她觉得陆星霜也没什么本事,只有小聪明,拉上二姐和她——尤其是她,看在她姨娘的颜面上,底下人不敢乱来。
只是,别人不拉你后腿,你也不能自己乱来啊!才第一天就改了规矩。管事娘子这些年来,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想怎样就怎样,还真当自己是棵葱了!
看着一位管事娘子满头大汗的从偏厅里出来,两姐妹对视一眼,目光都阴了下来。
“林大娘,怎么回事。”
“哎,四姑娘新定的规矩,以后回事要按号来,叫到号码,才能进去单独跟姑娘回话。”
“这怎么行。万一有要紧事情呢?比如请大夫、买汤药。也得按照她发的号码牌来?”
明霏当即不乐意了。
灵钏正好来叫下一个,躬身行礼,
“回二姑娘、五姑娘的话,这‘叫号’的主意是奴婢出的,因为府上管事娘子太多了,一窝蜂的都涌到跟前,听谁的呢?因此。按照排位一个个来。也省得因为没听明白原委,办了糊涂事。今天是按各管事娘子的年纪排好,以后谁先到谁先领牌。
若是遇到要紧的事情。如五姑娘说起的,可以提前。毕竟,管家是为了有秩有序,各司其职。而不是乱上添乱。”
明雪看着落落大方的灵钏,点点头。
“我们需要叫号吗?”
“看两位姑娘说的,十四娘早就吩咐过了,您两位到了,直接迎进去。”
陆明雪、明霏两人推门而入。只见客厅内的摆设一应如常,碧色的地砖幽幽的反射翠绿的亮光。两排玫瑰椅子,间隔一弯腿茶几。正对面是一张雕刻祥云纹路的长塌。以前郭金芙就是坐在上首的榻上,见各房的姨娘们。
而现在。正主儿不在。隔着一道琉璃帘子,影影绰绰的看见陆星霜,正在里面的偏厅里弯腰做什么。
拨开珠帘,看清楚了。
没有看错,陆星霜的确在忙。不是忙着看往年的旧例,不是忙着看丫鬟下人的花名册,而是在练字。
丈八的花梨木长案,貔貅镇纸压着雪白的宣纸。陆星霜凝神落笔,腕间一二三四……足足六个赤金镯子。
当然,这会儿带这么多的镯子,不是显摆富有,而是给手腕增加重量,让每一笔的笔锋更加凝练有力度。
陆明雪无语,她今儿故意迟到,就是以练字为借口。没想到陆星霜在听管事娘子回事的间歇,还在练字!忍不住露出赞叹,
“四妹妹真是毅力过人。忙中仍不忘用功。啊,还是第一次见四妹妹的字,果然……字如其人。与四妹妹一样,秀美不凡!”
陆星霜正好写完最后一笔。
九儿顺手将这张写满小楷的宣纸,卷了卷,放在火炉上。火苗一舔,任凭宣纸上小孩涂鸦、或是名师真迹,转眼只剩下灰烬了。
陆明雪的脸,瞬间灰白失色。
明霏跳起来,“陆星霜,你什么意思?看上起我们姐妹吗?”夸你你还受屈辱了?
“不给我们分辨个清楚,我一定要告诉父亲!”
陆星霜淡然的扫了一眼,复又垂头,提笔写字,声音气定神闲,
“五妹妹何出此言?我的字从来不出房门,写完即烧。当年住在北海郡便是如此了,跟我们姐妹关系,有关吗?”
九儿点点头,憨厚的脸上满是疑惑,“是呀,我们十四娘从来都是练字过后,就烧掉的!老爷和老太爷都知道的呀!说起来,都是老太爷让的,因为小时候在北海郡,十四娘写的字,被老太爷形容‘鸿泥鸡爪’,十四娘气得不得了呢,所以就养成了练完的字全部烧掉的习惯。”
一番解释,陆明雪的脸色好多了。明霏也讪讪的,想起自己刚刚小题大做,非要告诉父亲,显得太小家子气了,便小声道,“谁知道你有这种怪癖!”
“怎么能叫怪癖呢?练过字的纸,留着也没用处。不烧掉,等着被虫蛀吗?”九儿不满。
“怎么无用?四妹妹现在的字,练得很好了。何况留着,每隔一段时间,看看从前,便知道自己的进步。”
陆星霜道,“进步退步,落笔之后不就知道了吗?”
说的明雪也无语。
虽是姐妹,可话不投机,真是半句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