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在多山的岭南置办几亩田地,并不容易。岳凌峰知道贵重,连忙推拒,
“姐姐卖身为奴,已经为这个家付出良多,我怎么还能要田产?不如姐姐你留着。”
丽娘见了,两只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使劲的推自己的男人老川田。老川田就咳嗽一声,露出严父的面孔,“三儿啊,你姐姐给你的,你就拿着呗!她一个奴婢身,是没有资格拥有田产的。”
岳凌峰是几个弟弟中,最有良心的,看着父母哥哥经常欺负姐姐,很过意不去,时不时送点饭团之类。要不灵钏也不会选了他过继。
听到父亲说“奴婢之身”,他觉得面孔都是火辣辣的,忍不住道,“爹,姐姐卖身为奴,不是为了家里困难吗?她三次的卖身钱,一次是为您请大夫熬药,一次是给大哥二哥拜师傅的礼钱,还有一次,是因为没钱还给舅舅,怕耽误舅舅家盖房子……”
丽娘急忙打断,“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作甚?难道你爹病怏怏了,她还能在家享福做娇小姐啊?她卖身是应该的!再说了,你姐是女孩,照看娘家怎么了?我在娘家不也照顾你几个舅舅?行了,过去的事情就别提了。三儿,你姐给你的,你赶紧拿着。”
生怕多说一会儿,灵钏改了主意。
当着众人的面,岳凌峰忍住泪滴,郑重其事的发誓道,“姐姐,我会对你好的。”
“嗯,姐姐相信。”
灵钏笑了下,然后对苏里正福了福,“在场的乡亲们可以作证,这六亩田地,从此就是我弟弟岳凌峰的财产了。待会儿就送到衙门记录。除了我岳家人,旁人休想打田产的主意!”
从刚刚的乖巧,逆来顺受的模样,到现在的掷地有声的说话方式,有那么一瞬间,丽娘和老川田有点反应不过来。
不过灵钏并没有过多的显露她的真实性情,随即就冲亲爹后妈行了一礼,
“这六亩地,是女儿三年来费尽辛苦得来的。当众详情,难以细细描述。总之,它将来是弟弟安身立命的本钱。万万不能卖掉了。”
“看你说的,有钱谁愿意卖地啊。当初不也是年关难过么,你爹欠了那么多的债。你又不在家……”
丽娘说完这些,脸上也难得讪讪的,看来她也觉得,把一个女儿卖上几次,有点说不过去。
灵钏心里冷哼一声,第二次卖她,却是因为大弟二弟去城里拜师学木匠、学漆匠。可怜她给傻子当童养媳,以为要埋葬一生,夜夜眼泪洗面。两个弟弟呢,什么也没学出来,怕挨打就回家了。
礼钱当然也要不回来。等于她白白被卖了一场!
她是女儿,就这么贱么?
所以第三回,后妈还想再卖掉她还钱,她打听到不是什么正经的人牙子,怕自己沦落到脏地方,就冲到药房,幸甚遇到了陆之焕父女……
往事历历在目,怎么能忘!
种种屈辱,也只有让仇人的眼泪来洗刷!
死死控制着表情,灵钏才没露出怨恨,依次向众人行礼,就依依的跟弟弟岳凌峰告别了。
回陆府时已是晚霞满天,火红火红的太阳最后倾洒着浓郁的色彩,天边的一缕缕云彩都镀上金粉,纵横连绵,十分壮观。
“回来了?”
“嗯。”
“安心了?”
“嗯。”
灵钏重重的点头。
她的心,依旧喜悦得砰砰加速跳动,而她的手,却稳稳的拿着墨在砚台里轻轻的摇动,不紧,不慢。
磨了半响,终于磨出浓度适合的墨汁。
灵钏放下试墨的笔,垂下眼敛,随即又抬起,“姑娘怎么会知道……知道奴婢的心思?”
陆星霜听了,微微一笑,“为什么我就不能知道呢?”
“可是奴婢不懂,姑娘为什么这么做。”
“为了让你痛快。”
陆星霜大笔一挥,跟之前撰写清秀字体,陛下一行行簪花小楷的端正不同,这一次充满了写意舒缓,自由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