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署的人下了指令后,交给岳凌峰一个令牌。
岳凌峰翻来覆去,仔细看着令牌,虽然篆体难辨,但他还是认出上面有医的字样,奇怪道,
“这是什么?”
“这是我们医署的特殊令牌,你带着,一路上在驿站休息,享受和朝廷派遣的官宦一样待遇,不用格外交费用。此外,到太医院也需要身份证明。它的作用多着呢,以后你慢慢领会。”
医署的人见岳凌峰年纪小,也没人企图挖苦讥讽之类,都耐心的和他解释。
别的都行,就是当岳凌峰表示他的父母都在岭南,不想离开的时候,遭到指责。刚刚还表情柔和的,现在都变了颜色。
“什么?不想?上峰的指令,是你一句不想就可以拒绝的?你是谁,现在是官身了,知道什么是官吗?当官和平头百姓不一样,没有那么多的自由。上峰签署的命令,就是刀山火海也要完成。何况派你去京城学习,这是看重你的意思,你不但不领情,还拒绝?这是何道理?”
岳凌峰战战巍巍,莫名其妙。
倒是灵钏上前一步,解释了一番情况。
“我弟弟是过继的,他还有亲生父母在,所以舍不得离开。”
“这种情况啊,难怪户籍上没有显示。不过,岳凌峰,你年仅十岁。十岁的九品官,且出身乡土,我大周开国两百多年来,也是不多见啊。你是因为过继,才得以恩萌得到官位,怎么不思量。为让你当官的过继父母名声考虑呢,只想着亲生父母?你亲生父母还有两个儿子,都是你兄长?既然比你年长,不能替你照顾父母吗?”
另外一一个医署中人也道,
“不错。你不是独子,长大后早晚要自立门户的。你现在才十岁,正是求学的好机会。到了京城,投奔太医院,拜杏林高手为师,学成之后。想怎么孝顺不成?这会儿可别犯了傻!悖逆上峰,不仅官位不保,还要遭训斥杖刑的!”
说得凌波害怕起来,“哥,那我们就去京城吧!”
“这。怎么可以啊?”
家里的情况,别人不知道,弟弟凌波也不知道吗?亲妈马丽娘整日就是骂人,家务事做是做,但一点不懂得开源节流。而父亲腿不好,药材钱是流水般花着。
两个哥哥,都不成器,在县城的铺子里做帮工。每个月不仅不赚钱,还要从家里拿钱出去!
家底都空了啊!
他往常在私塾里,帮同学抄书。多少能贴补一点家用。这一走,家里怎么办?他不放心啊!
医署的人将厉害关系,都说明白了,就关上大门,让他们离开。
凌峰纠结无比的在大街上走,一时是前途利益。一时是父母亲人。最后无奈的求助姐姐灵钏,
“姐。怎么办?”
“叫我也没用,我能怎么办!弟。你跟姐说,你不想去京城吗?”
“不是不想。只是我一走,家里肯定得出事。”
“那你留下来,能帮着解决什么事?”
岳凌峰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他年幼力微弱,能帮衬家里,还是因为灵钏帮他解决了吃、穿,以及读书消耗的纸笔等。
灵钏索性说明白了,“爹爹要告发陆家,说陆家不仁义。我已经是伤透了心。”
没等岳凌峰说话,灵钏就摆摆手,“告,肯定是告不赢的。当初爹卖掉我,签的是死契。他不能看着我长大了,生得还不错,就卖第四回。”
“不是卖姐姐啊。爹是想帮姐找个好人家。”
“张家就是好人家?嗯,凌峰,你也觉得是不是?”
在灵钏严厉的逼问下,岳凌峰声音越来越微弱,“张家哥哥很不错的,爹也是一片好心……”
“好心就做不出恩将仇报的事情了。”
灵钏嗤之以鼻,然后道,“看着爹这样,我也害怕了。凌峰,你知道吗?我怕将来,你也会对我恩将仇报!”
“啊!姐,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怎么会对姐姐你不好?”
“难说啊!你才几岁,知道什么?那张彬为什么非要娶我一个奴婢出身的?他家里几口人,可有妻室,家住何方?以何营生,家中长辈性情如何,可有犯法之人?他说什么,你都信了?
为了送来几样不值钱的东西,你和爹都觉得我嫁给他比较好。横竖我是女子,嫁就嫁了,不碍着你们的事情。这一辈子,是死,是活,是怨,是恨,反正天高皇帝远,你们见不到,就当不知道呗!”
说得好不刻薄。
岳凌峰的冷汗都掉下来,拼命摆手,“绝无此心!绝无此心!”
“凌峰,不管你有也好,没有也好,总之,我尽力了。我一介女流,为了这个家,卖了三回了,吃过的苦,受过的罪,足以偿还爹爹的生养之恩,我还竭尽全力帮你挣了个前程。九品官,槐树村几辈子也没有过的荣耀。我帮你,赚到了。以后,我也没心力帮你了。”
“你不愿意去京城,随你。可巧了,陆老夫人过世了,停灵七七之后,大概会扶灵回乡。我大概要陪着去京城了。去京城后,际遇如何,只看造化了。咱们姐弟一场,今生怕无缘再见。扪心自问,我对得起你。至于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就牵着凌波的手,朝陆家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