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绾绾又嚼了几片黄瓜,侧脸看向窗外。
这男人非常沉静,稳重,就连身上的神秘气质都和景枫极为相似。步绾绾有一回生病,烧到了40度,景枫就是这样守在她的床边,两天两夜未合眼,用冰块给她降温……
可是夜沧澜,你干吗这样对我?你又不是景枫!
步绾绾突然烦躁起来,推开了婢女,披上衣衫,赤着脚就跑到了窗边,用力推开窗子,很无礼地大声问他:
“夜沧澜,你想干什么?”
“嗯?”
夜沧澜有些愕然地转过头来,迎着她凶巴巴的眼神。这谷中月色清淡,落在她仍然潮红的脸颊上,长睫密密,眨了眨,一双水瞳里就有潋滟波光吸魂夺魄。她的衣衫并未系了,领子半敞着,胸前的蜜色肌肤也被月光抹上一层润泽的光,冰珠被她的体温融成了水,正顺着她的脖子往下滑,一滴、一滴,流进了她胸前深深的魅沟中……
夜沧澜的脸微微涨起了些红意,握了拳,抵在唇边轻轻地咳嗽几声,转开了脸,小声说:
“快进去,风凉,小心受寒。”
“可你干吗对我好?管我病不病呢?”
步绾绾皱着秀眉,又问他。莫名其妙的好,莫名其妙的接近,莫名其妙的和景枫长得一样,这难道是上天觉得辜负了她的爱,所以再送一个景枫过来弥补她?
夜沧澜又转过了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唇角微微弯出一丝笑意,温和地说:
“因为我喜欢你。”
步绾绾怔了一下,心里微微有些慌乱,这和景枫一样的脸,一样的语气,又把她的心给扰出了涟漪。
“怎么会……你以前看到步瞬欣就觉得她是花痴……”
“你不是步瞬欣,你身上有别的女子没有的吸引力,你很好,单纯、简单、不做作、不虚假,可是,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我想知道,我喜欢的到底是谁。”
他转过了身,双手负在身后,微低着头,凝望着她有些慌乱的小脸。
步绾绾沉默了一会儿,仰起头,认真地说:“步绾绾。”
夜沧澜的双瞳亮了亮,唇角的笑更加明亮,他点点头,慢慢念:
“青云教绾头上髻,明月与作耳边铛。”
步绾绾的心猛地一颤,用和景枫相同的嗓音念出同一句诗所带来的冲击力,非常人可以体会得到。
步绾绾总说忘却,可情这个字,怎么可能说忘就忘?
有的人,穷其一生,也未能忘了那个人,你看洛君瑜,五年未见佳人颜,不知佳人身在何方,却依然日夜思念,牵肠挂肚。
步绾绾也是,她挣扎不出对景枫的想念,本想用这尘世经历来掩埋过往,却偏遇上这夜沧澜,让她避无可避。
“步绾绾,这名字很好听。”夜沧澜又说。
“我也觉得很好听,困了,睡觉。”
步绾绾挤出一个笑容,伸手关窗。谁是谁,任心再触动,她还是能分得清的。
她在帝祈云那里受的气,不能发泄在夜沧澜这里来,她被景枫背弃,也不能拉着夜沧澜来替补。
夜沧澜沉静的容颜,一点一点消失在慢慢关闭的窗子外。
步绾绾觉得他说错了,他说她不虚假,不做作,可是他错了,她步绾绾这两世最爱做的事,便是虚假,假装……
喜欢也装成不喜欢,伤心也装成不伤心,想念也装成不想念,不快乐也装得快乐,渴望也装成不渴望……装得久了,就会忘了当初的思念,心也就会找到平静的地方安放了。
步绾绾把心守得死死的,不管是梦里叫自己绾绾的他,还是这个念着诗的他……她的心都不能轻易动摇。
月影摇摇,
窗内窗外,
一双人静静地站着。
这种隔窗相望的心境,就像有一根无形的蛛丝,轻轻飘飘地穿过了窗子,再穿过了她的心脏,缠绕一圈,让她连呼吸也不敢大胆了,怕挣断了这丝,吓跑了那人。
阳光明明媚媚,穿窗而入。
被冰块冻了一夜,步绾绾终于可以活动她这可怜的骨头了。可惜她的脚踝还痛,不能让她自由奔跑,只能一瘸一拐地慢吞吞挪出屋子。
眼前绿草萋萋,繁花似锦,让步绾绾眼前一亮。
前世东奔西走,也去过不少地方,看过不少风景,却没有一处比这里更好。
山谷里,山花绿草,像是给这里披上了一床锦毯,淙淙小溪从谷中穿过,清澈的溪水在阳光下泛着鳞鳞波纹,像足了一条活泼的小龙,正往东游去。
那样多的颜色,那么馥郁的香,那么多翩翩蝴蝶儿正展翅飞舞……就好像,她又一脚错踏了时空,到了仙境中。
“这里是蝴蝶谷,喜欢么?”
夜沧澜缓步过来,弯腰掐了一朵淡红色小花别在她的鬓旁。
一只小蝴蝶儿萦绕几圈,轻盈盈地停在那小花儿上面,风扬起步绾绾披散的长发,她的肌肤在这阳光下宛如透明,晶莹剔透。
这样的步绾绾,也让夜沧澜眼前一亮。
无需脂粉,无需金钗步摇,就这样自然然、活泼泼、水灵灵地站在野花丛中,人比花要娇。
“绾绾,我给你揉揉伤。”
夜沧澜轻扶住她的手臂,让她席地坐到草地上。
小巧可爱的足踝露出来,她不是这里的女子,不会认为自己让他看了脚,就会让他负责。他也不是那样霸道的男人,认为牵了她的手,抱了她的腰,她便是他的后院之妾。
他很温柔,也尊重她。
盘腿坐在她的身边,捧着她的脚放到自己的腿上,轻挽了袖子,推开她的蓝色布袜,从怀里取出一只小瓷瓶,倒了颗丹药出来,揉碎了,抹在她的脚踝上。
他的手指如此温柔,柔得让步绾绾又忍不住呼吸急促,突然就伸手摁住了他的手指,急急地唤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