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腹便便的楚筱菱,此时坐于一张凳子上,边认真检查各株草药,边回想起自己来到山庄后的点点滴滴。
四个月前,妇人把她带进山庄,什么也不交代便去闭关一个月。
幸亏还有冀北,他很细心地帮她安排住宿,讲解一些关于山庄的状况。她才知道,那妇人的名字叫甄月晴。
到目前为止,她还是不怎么相信冀北和甄月晴是两母子,毕竟,他们的性格实在南辕北辙。一个温柔亲切、开朗随和,就像冬日的阳光深深温暖着人们的心;另一个,则性情冷淡,独傲漠然,话也不多两句。
冀北是个会煮饭的侠士!他做的饭菜,比她的还可口美味,正因为他的照顾,她比来时丰腴了许多,肚里的宝宝也随着强壮不少,紧紧依附在体内,从不让人担心受怕,以致现已怀孕8个多月,她仍能行动自如,照常业作。
甄月晴闭关结束后,拿了几本医书给她,叫她先把它们看完,还吩咐她每天来庄园观察药物的生长状态,包括施肥、除草和除虫等。
因此,在这儿的日子,非常枯燥无聊,且孤独寂寞,她却也慢慢去习惯。还是多亏冀北,为那孤寂的日子增添不少乐趣和温馨。
起初,她对陌生的冀北不是很敢接近,久而久之,隔膜才逐渐消失,跟他开始熟络起来,两人经常一起谈笑风生,甚至彼此分享一些童年趣事。
她知道,冀北对她充满好奇和疑惑,只是基于男子的绅士而没有追问。她自己,也没主动去解释和坦白,理由是,她认为还不到时机。
每次看到冀北,她总忍不住拿他跟流云洛祯相比。流云洛祯,那个天底下最高权威的男子,有着一颗细腻温柔的心,一副善良亲切的心肠,即便只是接触过短短几次,却给自己留下深刻的回忆,只可惜,往后再也无法相见。
所以,她总会不自觉地把流云洛祯映射到冀北身上,借以回味某种美好,重温那种难得的呵护和关爱。冀北比起流云洛祯,更容易令人亲近,因为冀北少了那份高高在上的尊贵地位,让她无需拘束,整个人自在随意许多。
“师妹,师妹,你又在偷懒了!!”蓦地,一道略带揶揄的温润嗓音在楚筱菱耳边响起,把她从沉思中拉了出来。
楚筱菱定一定神,看到那张熟悉的俊脸,不由嫣然笑开,“师兄,您回来了?”
冀北点头,举起手中的拨浪鼓,在她腹前轻轻摇动,还一边淘气地道:“小妞妞,你今天乖不乖呀,叔伯给你买了礼物,一个很漂亮的拨浪鼓,咚咚咚,听到了吗?”
胎儿对声音一般比较敏感,宝宝差不多9个月,更是活跃得很,楚筱菱马上感觉到肚皮动了起来,于是伸手抚去,含笑应答:“妞妞听到了,妞妞说,谢谢叔伯,她很喜欢这件礼物!!”
望着她那由于母爱尽显而变得更加娇媚动人的俏颜,冀北有了瞬间的迷惑,半响,才恢复过来,继续逗着道:“好,师伯先替妞妞保管这件礼物,妞妞你要乖乖,出来后叔伯再给你买其他更多的,还会带你下山!”
楚筱菱脸上笑容更浓,柔软白皙的手继续轻轻摩挲,还有一个月,妞妞就要出来了,出来正式跟自己见面,从此后,自己不再孤独,自己身边会多一个真正的亲人,多一份牵挂!!
“对了,这是给你的!”冀北猛然又道,递给她一枚雅致的珠钗。
楚筱菱见状,不由愕然。
“你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头上总得有一两枚首饰吧!我头一次买这玩意,不怎么懂挑,你将就一下!”冀北解释,举起珠钗准备往她发上别去。
对于他的亲昵举动,楚筱菱下意识地躲过,同时伸手接住它,对他道谢。
她的避忌,让冀北心头窜起一股浓浓的失落感,不过很快,他便恢复过来,若无其事地道:“等你生下妞妞,我带你一起下山,山下很热闹,你会喜欢的!”
“嗯,到时再说!多谢师兄!”楚筱菱又是回他一个感激的瞥视,收起珠钗,放进怀里。
接下来,冀北陪她一起忙碌,还不忘交谈聊天,到了差不多中午,两人才回大屋。
出乎意料的是,甄月晴正在厅内茗茶。
“师父!!”楚筱菱跟她打了一招呼。两个月前,在冀北一次半玩笑半认真的鼓动下,筱菱头一遭对甄月晴喊出师父二字,而甄月晴也没说什么,故自那开始,楚筱菱一直以师父称她。
“冀北买了一些芝麻和腐竹,你这个月就尽量多吃点,对你分娩有助!”还是淡淡的话语,还是漫不经心的表情,言语之间却已透出关切。
楚筱菱更是狂喜,她就知道,师父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师父心中其实挺关心自己!!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是冀北鸡婆,不知从哪打探来的消息!”甄月晴淡漠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不自在。
冀北似乎要作弄她,猛然插话:“哎呀,娘,除了您这,我还能从哪打探?况且,我先表明,不是我鸡婆,是您老人家在我面前‘自言自语’,故意说给我听的!!”
甄月晴又是一阵尴尬,投以冀北一记白眼,随即放下茶杯,起身,边走向膳厅,边留话,“整理一下,过来吃饭吧!”
“好!今天难得娘亲自下厨,我一定要尝尝,看您的手艺是否变差了!”冀北仍然一副吊儿郎当的开朗模样,冲楚筱菱做了一个鬼脸,即便跑去洗手。
楚筱菱心头还是暖烘烘的,缓缓来到水盆边,略微梳洗一番后,朝膳厅走去……
日月穿梭,平平静静,日子不知不觉又是过了一个月。得知自己就在这几天分娩,楚筱菱总算停止劳碌,有事没事都呆在屋里。
这天早膳后,她在厅内散步,忽觉肚子传来一阵剧痛,下体好像有股力量直往外逼,还伴随着一种黏黏的感觉。
莫非,宝宝要出来了?她脑海陡然闪过一个念头,然而不容她多想,再一次的难以形容的痛,扰乱了她整个思绪。
正好这时,冀北劈完柴进来,发现她小脸皱成一团,还不停地沁出细汗,于是赶忙跑近,急声问,“师妹,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肚子……肚子好疼!”一阵阵难耐的痛,让楚筱菱几乎无法言语。
“肚子……疼?你……吃坏东西了?”冀北一时没反应过来。
楚筱菱摇头,已然眼泪盈眶,“是宝宝……宝宝要出来了!”
冀北这一听,总算恍然大悟,继而不假思索地转身,奔向本口,往外呐喊,“娘,快来,师妹要生了,快!!”
他话音刚落,在院里练功的甄月晴已闪电般地冲进,瞧瞧楚筱菱的状况,急促地道:“羊水开始破了,小孩估计很快出来,冀北,快去准备热水!”
冀北哦了一声,飞奔出去。
甄月晴把剑放好,小心谨慎地抱起楚筱菱,迅速冲进楚筱菱的寝房,将她放到床上。
阵痛开始变频,楚筱菱感觉到下体似乎要被撕裂一般,痛得几乎窒息,脸上根本分不清到底是泪水还是汗水。
甄月晴取出事先预备好的分娩器具,再次回到床前,柔声安慰:“别怕,生孩子是这样的,忍一忍,会过去的,会没事的!”
头一次听到这般难得的温言润语,还有那张冷漠面容上陡然展现的罕见柔情,楚筱菱倍感欣慰,奈何,不断增加的彻骨之痛使她浑身颤抖,无法自控地惨叫痛哭。
此刻,冀北端来了热水,速度之快,让人不禁怀疑,他是用柴火烧呢,还是加上运功烧水。
一切准备就绪,发现楚筱菱的破水情况愈加严重,甄月晴清楚不用多时孩子就会出来,于是,吩咐冀北出去。
谁知,冀北竟然提议:“娘,还是让我留下吧,你一个人怎么应付得了,我在,可以帮你!”
“不行,你一个大男人,怎能留下!没听过男女授受不亲吗?”甄月晴天立刻拒绝。
“什么授受不亲,您以为我是色狼?想不到您是这样看待自己的儿子!!我是那种趁人之危的家伙吗?”冀北俊秀的脸庞即刻呈现一抹受伤的表情,夸张地叫喊,随即迈动脚步,径直走向床边,“放心吧,最多我答应您,不特意去看师妹那个地方!!况且,师妹这么痛,我留下正好给她鼓励!”
甄月晴不禁翻翻白眼,不过转念一想,觉得他说得也不无道理,便也不再驱赶。
“师妹,别怕,很快会过去的,有我和娘亲在,不会让你有事!”冀北颀长的身躯蹲在床前,温暖的大手握住了楚筱菱冰凉沁汗的柔夷。
楚筱菱始终感到一股不自在,欲叫他出去,可惜她根本说不出话,只能痛苦地看着他。一会,有一阵剧痛传来,她不假思索地抓起他的手,放到嘴里一咬。
突如其来的痛,让冀北俊颜迅速扭曲,但他极力忍住,也不挣扎,任她继续无意识地咬下去。
他装作若无其事,笑得比哭还难看,开始找话题,企图转开她的注意力,“娘,我总算明白母爱的伟大,您放心,我以后定会好好孝敬您的!”
甄月晴先是一愕,随即也配合地道,“你现在才知道啊!天底下最伟大的人,莫过于母亲,任何一个新生命的诞生,都要经历一个艰辛的孕育过程,经历一番彻骨的痛。不过,没有这种痛苦,就没有新生,分娩的痛,甚比凤凰涅磐,欲火重生,可谓痛苦和快乐并着。”
“师妹听到了吗?别怕,想着妞妞,她说不定比你还难受,因为她要赶着出来,出来见你,见这让她期待了十个月的美好世界!所以,你一定要加油,要撑住!”冀北柔情款款的目光回到楚筱菱那,继续鼓励着她。
楚筱菱听罢,眼前渐渐幻化出一副美好的画面,她似乎看到,自己带着妞妞,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下,漫步奔跑于一片青翠辽阔的草地,那里鲜花绽放,景色怡人,不时传出阵阵清脆可爱的小孩子笑声……
如甄月晴所言,楚筱菱就那样快乐与痛并着,足足煎熬了差不多两个时辰,只听“哇”地一声婴儿啼叫,宝宝终于安全降临这个世界!
“师妹,好了,好了!你看,是个女孩,真的是个妞妞!好可爱,好漂亮的小妞妞!!”冀北满面欢欣,闪亮的黑眸泛着点点泪光,他抑不住的兴奋,将尚未清洗包裹、还浑身是血的初生婴儿抱到楚筱菱的眼前。
看到这哇哇啼哭的小小人儿,耗尽全力的楚筱菱总算放下最后一口气,终缓缓地阖上眼皮,安心沉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