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万物,皆相生相克,雌雄相依乃天地之根本。莫问离找到渔嫣的时候,因为口渴难耐,喝了井中之水,那水一定有玄机。那井中之水与翡翠谷底相连,同出一脉,井水长年浸泡忘川花根,花根又分泌出汁液汇入井中,长年累月,井水便与他处不同。平常人喝了,并无异样,说不定还有好处。莫问离喝了井水,渔嫣饮了他的血,虽说不能医好,却为她克制住了毒性,让她多活了这么多年。她这次毒发,又饮了莫问离的血,冥冥之中,二人便有生死祸福相依的关联。”
“哎,难怪那日我心口疼,一定是他在遭罪,也不知在哪里。”渔嫣站在门口,仰头看月亮,“那个思聪毕竟是死了,安溪人的事掩不住,天漠国不会善罢甘休的。瘟疫还没找着药方克制,御璃骁,皇帝不好当呢。”
“族长好当吗?”御璃骁沉吟一会,问她。
“不好当,那是责任,丢不开。”渔嫣轻轻点头。
人生在世,总有责任在肩,或为亲人,或为家国,都是不可能说丢就丢的。
“所以,想江湖自在,也得有一个自在江湖。”御璃骁起身过来,轻拉起她的手,摁在心口上,“放心,我会创一个盛世江湖。”
“呵……”渔嫣眼睛弯了弯,轻轻一笑,抽回手,轻轻掩上了门,“快去忙吧,别在这里耽搁时间了,我乏了,先歇着。”
御璃骁知道她心情其实正如大风卷起的浪,剧烈起伏,想要独自安静一下。在门口站了半晌,转头看傅全。
“那我们走吧,还要去审御清安。”
傅全捧起包着赤翅蜂的帕子,跟在御璃骁的身后。
“还带着这个干什么?”安鸿不解地看他手中的帕子。
傅全轻抚着帕子,感叹道:“拿回去,还能入药,驱湿散寒,效果极好。我们安溪人到了死的时候,也会想着为族人留下些什么。赤翅蜂也一样,所以火燃起来的时候,它们释放了毒雾,想要掩护同伴逃走。”
“方才你说巫师之灵,那是什么东西?”安鸿压低声音,好奇地问。
御璃骁也放慢脚步,等他的回答。
“巫师之灵在我们安溪族传了几百年了,我小时候从窗口偷偷见到过一回,是一枚黑色的珠子,每隔三十年,当大巫师降生时,就会亮起。可距上一回亮起,已经有三十多年了,一直未有大巫师降临,所以才让即墨族有了可趁之机。灭族的时候,族长让十名勇士带着巫师之灵经秘道往十个不同的地方走,已经十多年了,我也没有找着它的下落,若能找到,说不定还能重建安溪部落。”
“别建了,省得别人又眼红。”安鸿拍拍他的肩,安慰道:“现在也不错,满朝文武,谁不叫你一声傅总管。”
傅全苦笑,轻轻摇头。
这间牢房有坚固的大青石四壁,两边各安有十支火把,把牢房中照得通亮。狭小的空间,只有拳头大小的一个通风口,一进去,就让人热得透不过气。
御清安被几根粗粗的铁链锁在柱上,一身衣裳被汗浸得如同从水中捞起一般,他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上方那个透气口,怎么都想不明白,怎么会被捉了?
明明探子称御璃骁率人去找蜂巢,他便潜伏在皇宫隐秘处,盯着傅全,一直尾随他进了那座假山……
咣当一声,门开了。
他转过头,只见御璃骁独自一人走下台阶,慢步到了他面前。
对望片刻,御璃骁在他面前的椅上坐下,抬眼看着他,“该叫你一声谋师大人?”
“也行,最好称我一声安郡王。”御清安笑笑,直直地盯着他,“不知王上准备怎么处置我?”
“依国法处置,会把你交于刑部去审,所犯之罪条一一列出,按罪惩处,不会往你身上多加一条罪,也不会让你逃掉一条罪。”御璃骁平静地说。
御清安的呼吸紧了一拍,随即诘诘地笑起来,“你棋高一着,我甘拜下风,来生再和你一试高低。”
“来生,我可不想和你比试。”御璃骁淡淡地说着,手指轻轻一勾,他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只见他的夫人托着一只食盘下来了。
“夫人?”他愕然地看着她。
“清安,王上和父亲允许我来看你,父亲知道,你必不肯说实话,说不定明天我们就能天人永别,我来送你,也不枉你我夫妻一场。”郡王妃一脸凄然,把托盘放到桌上,倒了杯酒,递到他的唇边,又道:“虽然知道你这些年与我是逢场作戏,我还是感谢你,让我独享了王妃的一切,我已禀明父亲,去云海庵出家,你我缘尽,永世不见。”
“夫人,我……”御清安喉头轻颤,嚣张的气焰生生被郡王妃一席话掐断。
“清安,那孩子……真是父亲的,刚刚我们拆开了清晨的鞋,里面缝着小夫人的血书……里面有鸦谷的地图,父亲已经派人去接她了。清安,你放着我不爱,固执着恋着别人,让我们的瞳儿,活生生成了没人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