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斐的脸瞬间就黑了。
丝楠憋着笑,连普尔曼都微微扯了扯嘴角。
不过米歇尔已经请求了,詹姆斯没有拒绝的理由,从身上斜背的牛皮包里拿出一个湿漉漉的听诊器,水滴滴了地毯一溜,也包括詹姆斯的脏脚印,没人斥责他,因为这里并不是他们的家,就好比一个可住可不住的短期旅馆。
有米歇尔在场,迪斐不能做得太过分,头一撇不拿正眼看他。詹姆斯好笑,他哪里会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刚要解开迪斐的衣服。
“詹姆斯医生,你可以先擦擦手,”不知何时走走近的格雷特递给他一块毛巾,同时对丝楠说,“丝楠小姐,你现在应该去洗一个热水澡,小心感冒了。”
洗澡。
迪斐和普尔曼两个人的目光同时交汇在一起,然后若无其事的移开。
“好的,我马上就去,”丝楠根本没把那个劳什子赌约放在心上,她和詹姆斯的想法是一样的,小孩子的话不能听,“詹姆斯先生,今天非常非常谢谢你。”
丝楠对他深深鞠了一躬。
詹姆斯一愣,然后轻轻笑了。
丝楠洗完澡,走回自己的房间,便看见躺在她床上的迪斐,这小子相当悠然自若,用没受伤的手翻着一本厚书,看得津津有味,非常入神,连丝楠进来都没发觉。
“这是我的床。”
迪斐一听到声音,立马合上书,一抬头就看见一张女孩还沾着湿气的脸,水润润的,她那双黑眼睛简直就是两颗明亮的黑珍珠,表面平静,内里却澈水流动,“你躺在我的床上做什么。”
“看书,”迪斐扬了扬手中的书本。
封面是法语,丝楠瞟了一眼问,“什么书?”
“才出版没多久的,你肯定没听过,书名是《气球上的五星期》。”
“噢噢,凡尔纳写的。没想到你还喜欢看科幻小说。”
迪斐顾不得胳臂上的伤,一下子从床上站起来,吃惊的问,“你怎么知道的,你看过他的小说吗?”
“当然看过,那个《海底两万里》挺有意思的。”
迪斐看丝楠的眼神变得极为怪异,他说,“你说的这本书还在杂志上连载,可杂志只能在法国才买得到,我都没机会拿到,你是在哪里看的?”
丝楠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额,我好像记混了,是另外一本小说,另外一本。”看名著,谁还注意作者写作的年份啊。
“是吗?”迪斐将信将疑,没有再追问她。
“对了,你赶紧出去,这儿是我的房间,”丝楠反应过来,要赶人。
迪斐倒没拖拉,往门边上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转身说,“上次纸牌输赢还是算数的。”
“你想帮我准备洗澡水?大少爷,你连自己的洗澡水都没倒过吧,”丝楠似笑非笑的说,她拿起桌上的梳子开始梳头。
让迪斐说出伺候人的话已经够为难了,还被丝楠打击,他白皙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别小看我,那种小事我怎么可能不会做。”
丝楠压根不理他,背对着迪斐梳头,长而笔直的黑头发快要垂到椅垫上,屋里只有床头有一盏油灯,灯光乌幽幽的,照得女孩的背影像用黑墨水勾勒出来的水墨画,看着梳子从上而下慢慢滑过,不知怎么的,迪斐心头一软,脱口而出,“要不我帮你梳头吧。”说完迪斐马上低下头,这次连脖子都红了。傲慢的小屁孩奇异的变得特别腼腆。
“得了吧,你右手臂能动吗?梳什么梳。你还是赶紧走,万一总督先生发现你在我这里,怪罪我,我吃不了兜着走。”丝楠语气已经有些几分不耐烦。
迪斐不是不识相的人,更不像普尔曼要跟丝楠对着干,虽然心里有一丝失望,还是扭动门柄离开了。
迪斐走出来,又向普尔曼的房间走去,他的房门没关,迪斐推门而入却发现没有人。
“格雷特,舅舅和普尔曼到哪里去了?”
“教堂顶上的阁楼。”
“天都黑了,他们到哪里去做什么?”迪斐迷惑的说。
“这不管您的事,天黑了,您是否也不该撑着绷带四处逛荡呢?万一伤口炸开,我们就又要请詹姆斯医生过来了,”格雷特一板一眼,始终挺直的背脊和脖颈让他有些时候看起来特别像机器人。
迪斐最烦有人控制他,加上丝楠把他赶出来,他憋了一肚子气,所以逆反的说,“我在屋里快无聊死了。出来走走透透气也不行吗?我就要去那个阁楼里瞧瞧。”
说罢,他抬脚就朝外走。
教堂在宅子旁边,仅有一条走廊相连,走廊上没有灯,黑漆漆的有点渗人,迪斐走到尽头,那里有楼梯通向教堂的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