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七和顾婉低声说了两句话,对面那辆华丽无双的马车,居然平平稳稳一路走到他们眼前。
陈昊伸出手,用折扇拨开珠帘儿,望了眼沐七座下那一匹毛色斑驳的老马,又看他那一身只有八成新的衣袍,笑道:“子羽,数年不见,你都贵为王爷了,到还是这般不讲究。”
顾婉眨眨眼,忽然有点儿想笑——她想起很久以前,在电视里看到的那些很能装的富家公子,为了表示风流潇洒,无不拎着把折扇摇来摇去,即使是冬天,都不肯放手。
因为她的缘故,顾南,集贤馆的学生,还有自家舅舅刘衎,人手一把折扇拿着把玩,弄得京城也开始流行折扇,尤其是来京的才子,要是不拿把扇子,似乎就没有才子风范似的,这股风潮,现在是甚嚣尘上,一时半会儿止不住了。
陈昊摇着折扇,丝毫不知顾婉的腹诽,而且,他拿扇子的模样,还真一点儿也不比电视里的公子哥儿差。
沐七也不知爱妻正胡思乱想,看着陈昊,莞尔一笑:“你也变化不大……什么时候回京的?”
“上个月就回来了,过年呢,总要回来祭拜祖先。”陈昊轻声道。
温润尔雅,不带丝毫烟火味的气质,看得正肚子里窃笑的顾婉,都是一愣,这人远看寻常,细看起来,五官却极为端正,眉目分明,眼珠子漆黑如夜,鼻梁挺直,肤色略带了几分病气,到把眼角眉梢间隐藏极深的一丝锐利掩盖去,显得神色柔和许多。
当年陈昊号称‘一见倾倒玉泉山’,称得上是京城偶像,上到王孙贵族,下到贩夫走卒,就没一个不说他好的。果真有其道理在。
“子羽,咱们兄弟好长时间不见,过几天我做东,请你吃酒如何?听说楼新来的舞姬。翠娘,色艺双绝,有一口好嗓子。”
他声音温柔如水,眉眼间饱含善意。
沐七看着他的目光,却隐隐约约,带着一点儿警惕,而且。他还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
两个人对视许久,还是陈昊先撑不住,笑起来:“你不乐意就罢了,沐子羽成了亲,不想去这些地方应酬,到也不是说不过去,毕竟,家里娘子的醋坛子。也不是谁都敢打翻的。”
说完,陈昊挥挥手,示意小厮继续赶车。没曾想,沐七居然开口阻止:“确实好久不见,不如让小弟做东请客,咱们二人,不醉不归。”
陈昊一愣。顾婉也怔了怔,哭笑不得:这俩人明明是冤家对头,都恨不得对方死了干净,见面竟然会这般和气?
陈昊略一迟疑,失笑摇头,终究还是答应下来。
于是。调转车头,准备回王府。别人都无所谓,只有顾玥小盆友还没看够热闹,很是不高兴,迷迷瞪瞪地看着马车回转,瞪大了眼。不高兴地咕哝:“姑姑……”
顾婉胡噜了下他的脑袋:“乖,姑姑送你回家。”眼前这人可比瘟疫的威力更大,还是少接触为妙!
面对陈昊,顾婉是真有些发憷,当年这人的狠戾手段,她可是亲身经历过的,当真是杀人不脏手……日上中天。冬日里天冷,也只有正午,院子里才多了些暖意。
两个人在沐家的园子里摆了一桌酒菜,酒是好酒,菜色也新奇,酒到杯干,一喝,便是整整一上午。
几坛子好酒下肚,陈昊脸上就带了醉意:“沐子羽,你还是老样子,心软的很,奇怪,你们沐家老出你这样的人,怎么竟也能夺取天下?连那几个坑蒙拐骗的骗子都要护着,你管的事儿也未免太多了!”
沐七微笑:“恻隐之心,人尽有之。”
陈昊失笑,“……其实,你不用这般紧张的,京城里的人谁不知道,我这人最和气斯文不过,哪会跟那等小人物斤斤计较。”
“是,你是斯文和气。”沐七一本正经地点头,“记得你十九岁那一年,吴国公家的二公子,根本没怎么样你,不过是见了面没打招呼罢了,你就让人剥光了他的衣裳,把他五花大绑,扔到大街上过了一宿,害得二公子颜面尽失,成了京城的大笑话。”
“那时候年轻,是气盛了些许。”陈昊漫不经心地道,“现在绝不至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