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朗继续往下读道:“儒家浩瀚无际,其之予所能悟也,仅举一例。下说仁义。《说卦》曰,昔者圣人之作《易》也,将以顺性命之理,是以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兼三才而两之,故《易》六画而成卦,分阴分阳,迭用柔刚,故《易》六位而成章。”
易经从乾坤两卦开始,减阴减阳,分出八卦,又用两仪分之,演化成六十四卦象。但是不是象孔子疏注《易》经那样,将天道分为阴阳,地道立为柔刚,人道分为仁义,兼三才而两之,成了六爻之数的?未必。
甚至上古六十四卦,也经周文王手中一变,序列变掉了。后人看到的《易》,非是伏羲之易,也非是文王之易,只能说是孔夫子的“易”。
孔子的易对不对,郑朗也不去管,他要的是孔子的易,对儒家仁的阐述。
有的人隐隐感到又有惊人之语出现了。自古以来,仁义一体的。可用了孔子的疏注,这里,仁与义是对立的!
刘处开始用衣袖抹汗,小子要来了。
但谁敢说他讲得不对?
不服气,自己翻翻《易经》去,黑字白纸写得分明。
冯元自认为遍读五经的,听到这里,都震住了。小子……野心不小啊。
但还有几人嘴张了张,欲要反驳。郑朗哪里给他们机会,又道:“此言非予首倡也,《汉书·文艺志》亦曰,诸子之学辟犹水火,相灭亦相生也,辟犹仁之与义、敬之与和,相反而皆相成也。阴阳、柔刚、仁义,皆相对而相生也。辟若乾坤,阳显于明,阴生于下,谓之乾也。阴彰于明,阳潜于下,谓之坤也。”
两者是对立的,但又是相伴相生的,就象世间的事,没有十全十美,没有十善十恶,乾坤是大阳大阴之卦,明处是大阳大阴,但暗处滋生对立的阴阳,所以卦象才能轮转起来。这才符合天地运转之道。
这一解释,就无法可辨了。
事实是如此,有可能放在一千年后,这个理论继续会存在。
不服气又怎么着,只有干瞪眼的份。
实际后世的辨证观,也有类似的逻辑推理,但不会象现在又是阴又是阳的说得让人感到玄乎。然而性质却差不多。
大舅哥与三舅哥对视了一眼,眼光都有些讶然。
这仅是开了一个头,可岂止是说仁义,已经在等于讲“道”了,但不是道家的道,是儒家的道。
“何谓仁,夫子曰,爱人。何谓爱人?子贡曰如有博于民而能济众,何如,可谓仁乎?夫子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者!”
分别出自论语的颜渊与雍也两章,什么叫仁,去爱别人,子贡问,如果能帮助所有人过上好日子,能不能说它是仁?孔子答道,岂止是仁,那是圣了,就是尧舜也没有做到。
当然儒家也有许多弊端,但不让后人反复曲解,有许多积极意义的,就不拍马屁,可取性也比更消极的道家要强,对于一个国家与一个社会来说,也更有实用意义。
“何谓民?夫人又曰,君子而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君子何为,非是士大夫也,以道德分之。故夫子又曰,我欲仁,斯仁至矣。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
在这里,郑朗将孔夫子美化了。在孔夫子的眼里,所谓的君子还是指上层人物的。并且还有类似的言论,什么不要与比自己不好的人交往,不要比自己品德差的人交往,不要比自己地位低的人交往,等等。所谓的己欲立而立人,而达人,是指了所有老百姓,但首要前提是自己,上层人,然后才推广到所有人。
但对此,孔子不是很自信,也不大相信所谓的小人能够认识到“仁”。
这句话有人也许意识到漏洞,可时代不同,在唐朝,还有门阀,还有部曲存在,能反驳,但在宋朝,从宽松上说,实行了某种意义的人人平等,就是佃户虽然日子过得很苦,但他们也有一定意义的人身自由,非是唐朝可比,比如老太太出身也就那样啦,还有后面那个宋仁宗那个商人女儿的宠妃,出身同样很贱,但皆荣耀**。所以明知道郑朗在美化孔子,又不能言。
可郑朗下一句说出来,全部哗然起来。
“阳阴柔刚仁义相对相成也,相克相生也,有爱亦有恨也!故之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