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问得奇兀,司马光还是很老实的答道:“羞耻耳!”“那么为什么需要律法?”
不问法家的法,不问儒家的义,只是指律法。
“畏惧耳。”“那么帝王犯了错,用什么让他产生畏惧感?”
这栏说,两个少年皆恍然大悟,资质真的很聪明,同时站了起来,拱手道:“谢解元指正。”
“不准说指正,不过今天一语,法不可传他人耳。”
“喏”两个少年贼兮兮的笑起来。
但孔子当时也许有这意思,并不是很明确,事实是他没有看到〖真〗实的鬼神,没有证据存在,所以半信半疑,信者多,疑者少,于是出现了一些很矛盾的话语。
在他的〖言〗论中,类似的情况还有,一会儿说宁肯贫穷也不能失去志气,一会儿又说,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富裕如果能求到,就是做拿鞭子的事,我也去做,求不到,那还是做我喜欢的事吧。这未``免太作贱自己了。但他的每一句,都被放在圣坛上,纵然是不好的,也被后人反复的曲解,变成了圣典!
要看怎么解释了,只以说得通,就可以自成理论。
其实郑朗无论怎么解释孔子的话不要紧,关健他的意思直指统治者的核心。
“鬼神有无,我不敢去谈,太幽远了,即便是有,也非是我们所想像的鬼神。但你们要记住刘玄德与狄仁杰的一句话,以人为本。这个人不仅是士大夫,还有工匠、农民与商贾与士兵,所有人过上幸福的生活,这才是真正的以人为本。”
“喏。”
应当比较满意的一次交谈,主要两个少年没有与他抬杠,否则那会很窝心的,就是郑朗现在的水平,想辨赢他们,同样要费好大一番口舌。
但是王益与司马池却不知道,若是知道儿子放在郑家,这样去教,该作如何感想?
“你们好好温习,我也要努力学习,争取早日省试高中,那么就有更多时间在一起交流。”
听到现在,两个少年都是很高兴,但听到交流二字,皆是皱眉头。然而关心却是有的,又说道:“你们也要早些休息,学习非是一日之功,身体同样要注意。还有,若有什么缺的,你们身边的小婢皆很年青,她们未必懂,尽管开口。”
“我们很满意。”“那就好”郑朗说完了,也就离开了事情并不是他想像的那么顺利,收了这两个人为学生,别指望平安,1小郑子!
这一天,坐在家里吃午饭,午饭两个少年肯定是回不来了,不过在城中,郑家有铺子,于是每天柳儿抽空送了饭过去。其实司马池也不大放心,悄悄派了人过来看了一下,听到后很满意。还要怎么样呢?
人家都将老太太送的马车拿出来,成了宝贝儿子的专用座驾了。
况且郑家子的刻苦,也起了一个带动作用,似乎另一个伴读同样不简单。不仅如此,郑家子前程远非自己所能比的,一旦青云直上,自己的儿子必然沾光。
谁不打小算盘,不打,那才叫傻瓜蛋!
大娘正在家中夸奖两个小家伙,州学的几个儒生一道来到郑家。
郑朗热情的唱了一个肥喏问好,然后问:“几位先生为何大驾光临。”“先生那敢当啊”几个先生羞愤yù死,然后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是郑朗说的,你们不懂就要问。不象在司马家与王家,两位家长皆是进士出身,若有不懂的,可以立即指教。
自己时间又不多,所以遇到难题必须请问。
问题就来了,因为没有游学过,郑朗对宋朝整体文人认识过于抬高。不仅是学子,包括一些儒生在内,未必有他想像的那么高。终究这是一个传播很落后的年代,包括有许多学子,没有条件随意读书写字。除了象欧阳修那样的天才外,大多数学业仅靠言传身教来获得的。
所以优秀者很少。
两个少年傲气又重,有时候问,看到老师支吾吾的,于是自己解释,老师,我这样解释对不对?
对,解释得很好。
还能说什么呢,然后躲在一边冒冷汗。果然是解元公家的学生,学生都如此牛逼!
若这样,也就应付过去了。
关健还是在两个人身上。不仅是国策上一个jī进,一个保守,对儒学的认识,两个人同样截然不同。
王安石说过一段话,孔氏以羁臣而与未丧之义,孟子以游士而承既殁之圣,异端虽作,精义尚存。逮煨烬之灾,遂失源流之正,章句之文胜质,传注之博溺心,此yín辞坡行之所由昌,而妙道至言之所为隐。
说孔孟儒家经学的源流之正,这一点与郑朗意思差不多,所以王安石嗷嗷的叫,要往郑家庄跑。但还是有区别的别当真。
即便孟子有一些“异端”仍不失儒家之道。秦始皇焚书坑儒与战乱,使儒家经典遭到了严重破坏,以致汉魏以来章句传注之学盛行。
遂失之正,不得经文内容实质,陷溺其心,yín辞被行得以流行,圣人之道隐而不显。那怎么办呢?传注不能玩了,以义理之学代替传注之学。
甚至隐隐的将孟子还凌驾于孔子之上说孔子以羁臣而与未丧之义,这句话很有意思的,他是一个有阻困的臣子,未丧之义,是不是代表着因为这个羁臣的身份使他的学问还不是很完美?
但司马光呢?他刻意撰写了一本《疑孟》,怀疑《孟子》非孟子本人所言,而且对孟子一生的作为提了疑义。抱有这个观点的,前有李规,后有晁说之。可是司马光提出这个疑议,却有一小半专门针对王安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