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蓓有些恍惚,她原本以为,她跟顾景是没有办法继续这样处之泰然地面对面,她一直害怕着见到他,任是谁都没有想到,后来,她会因为怀上顾乐的孩子而嫁给顾乐为妻凡。
顾景对她有多认真,那时候她是隐约知道的。
或许就是因为知道,甚至是明白自己的存在让他和顾乐之间有了芥蒂,因此,她羞于面对他。
而那一日,她和顾乐婚礼上,他落寞的背影仍然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这是她的一块心病。
她想,若不是他主动跟她打招呼,她真的鼓不起勇气来面对他。
裴蓓扯了扯嘴角,对着他抿唇一笑。
顾景看上去消瘦了不少,只是,即便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跟她之间却是连一点的生疏都没有,仍然像以前那样谈得欢快。
在这样的氛围里,她渐渐放下心来。
顾景看着她的笑靥,眸底闪过了一抹温柔。
“蓓蓓,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爱上你的吗?謦”
她一怔,对他突然提起这样的问题有些猝不及防。
愣了好一会儿后,她到底还是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顾景也没有意外,他只是抿着唇在笑,笑得有些缅怀。
“其实,若说确凿的日子,就连我自己也不确定,只是在不知不觉间,喜欢上你这样的笑容,记得以前,你总是会笑得很开心,就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半点的悲伤一样。当我发现以后,我已经泥足深陷了。”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平和,隐隐的,还有一丝的暗哑。
“我从小到大,就被人与顾乐放在一起比较,顾乐太优秀,我在别人的眼里,总是比不上他,不管我有多么努力,亦是如此。那个时候,若不是有你在,我根本就撑不过来。”
他弯唇笑着。
“蓓蓓,我一直很想跟你说声谢谢,是你让我能继续坚持到现在。我想,我爱上你微笑而无忧无虑的样子,我希望你能继续快乐,我不愿剥夺你脸上的笑容,所以,我不想勉强你,即便,你最后不是留在我的身边。”
听见他的话,裴蓓不禁有些眼眶泛红。
他仍然满目温柔地望着她,那目光,就像是从来都没有改变过一样。
“刚开始的时候,我是无法接受的,我也不想欺骗你,直到现在,我仍然不能完全接受,但是我相信,终有一天我能接受这样的事情,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不是么?”
他说着,看着她夺眶而出的眼泪,显得有些手无足措。
“蓓蓓,你别哭,我就是不想看到你这样,才没有跟顾乐抢你。”
他伸长手,为她抹掉了面靥上的眼泪,一脸的心疼。
“其实,我大可跟他抢你,不理会你的心情与处境,但是我没有,我希望你依然是我认识的那个蓓蓓,那个总是会带着笑的我们大家都宠着爱着的小公主。”
“我希望你幸福,就算你的幸福不是我来给予。”
他顿了顿,而后不由得失笑。
“说这些话或许显得我太过装模作样,却是我最真实的心里话。蓓蓓,不要去在意我,顾乐……他是一个挺不错的男人,有他在你身旁,我很放心,试着去投入这一段感情,对你来说也不错。”
随后,见她依然泣不成声,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那你大可到一趟顾家大宅。这两天,我爸我妈去了旅游,家里就只有佣人在。你上到顾乐旧时的房间,在靠近窗户的那张桌子最底下的抽屉里,放着你会感兴趣的东西。”
闻言,裴蓓有些茫然地瞅着他。
顾景站起身来,俯下身在她的脸颊旁偷了个香。
“这个吻就充当我这段感情的回馈吧!下次再见,我会试着喊你‘大嫂’的。”
而后,他站直身子,摸了摸她的头,对她抿唇一笑,下一秒,转身离开。
裴蓓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情难免有些复杂。
她站起身来,想起了顾景的话,打算去一趟顾家。
外头的阳光尤为灿烂,她出门的时候用手稍微挡了一下,随意拦了一台计程车便前往顾家。
到了顾家以后才发现,确实如顾景所言,顾宸和洛念棠外出旅游了,家里就只有佣人在守着。
她打了声招呼,借口回来替顾乐找些东西,就这么地潜上了二楼。
记得以前,她是经常会过来找顾乐,在顾乐的房间一窝就是一整个下午。那时候,别提顾乐对她是有多嫌弃了,因为,她总是搞破坏的那一个,只要有她在,他的东西就没有是完整的。
她想起了那样的过往,就觉得忍俊不禁。
裴蓓推开了那间房间的门,这么多年了,这间房间的摆设都没有丝毫的改变,仍如记忆中一模一样。
她凭靠着记忆摸索
到顾景所说的那一层抽屉,迟疑了一下,便将那抽屉拉开。
里面摆的东西不多,也就一封类似信件的东西放在那里,除此之外,再无一物。
裴蓓有些奇怪,这怎么看,放在里头的信件也不像是顾乐的东西,那信封的颜色是粉红色的,这种颜色的信封,通常只有女孩子才会用,男孩子向来都不屑拥有的。
她拿起来狐疑地看了几眼,挣扎了好一会儿,决定要拆开来看看。
既然顾景都说出口了,理所当然这是极为重要的东西,她倒是想要看看,为什么顾乐会保存这样的一封信件。莫非,这是其他女孩子给他的情书?
如此一想,她就不禁有些吃味。
她小心翼翼地拆开,然后把里头的信纸拿了出来展开。
只是,里头的内容却是教她极为吃惊。
那很显然就是一封情书,可是,写的人估摸是第一次写,大部分套用书本上的一些名言,将那些语言组合在一起,当真是有些惨不忍睹。
信很长,足足有两页纸,但是,书写得却是很工整,看得出来写信人的认真。
最教人惊讶的是,这写信人就是顾乐。
而更为诧异的是,收信人一栏写着的是她的名字。
这是顾乐写给她的信,一封情书。
裴蓓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顾乐是谁?顾乐从小到大都是极限为优秀的,他从不缺女人,只要他扬一扬手,相信有大把的女人会前仆后继地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
然而,这样的顾乐,却亲自给她写了一封情书。
顾乐的字迹,她是再清楚不过了,而且看着这信似乎是久有历史,想也知道,应该是多年前顾乐写给她的,但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而没有交出。
她仔细地看着上头的文字,虽然字里行间充满了笨拙感,但她却知道,这一封信,估摸是花费了他不少的工夫。
顾乐的性子,是绝对不可能会花费时间去写这些所谓的情书的,他向来习惯态度强硬,像这种小孩子的把戏,他又怎么可能会有?
越往下看,她的目光便越是变得温柔。
当她看完这封信,喉咙是彻底哽咽住了。
她将信紧紧地攫在手里,闭上眼睛时,似乎能看见顾乐在写这信时的情景。
那么的傻,那么的毫无违和感。
她想,这样的一个顾乐,她若是错过了,她一定会后悔吧?
她不想后悔,就像是菲絮所说的,有些话,如果她不说,顾乐不会知道。
倘若当初,顾乐没有开口说爱她,她不可能会想到她和他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她甚至连想都不敢想,他们会成为夫妻。
只是,这一刻,她却是尤为的庆幸自己能成为他的妻子。
不管怎么样,她都不想欺骗自己,她想留在他的身边,不是几个月,而是一辈子。
她从未像这一刻这么确定自己的心。
裴蓓将信收进包里,立即起身推门下楼,她现在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到顾乐的身边去,把自己的心情告诉他。
她不想再耽误多一分钟了,她也不想就这么错过。
她小跑着出了顾家,在路边拦了一台计程车。
刚坐进去,她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看着闪烁不定的屏幕,见到那是一串陌生的来电,不由得有些怔住,心里突然涌现了一种不安。
她按下接听键,那头,立即便传来了声音……
裴蓓的脸色倏然一变,挂上电/话以后,就探过身子向着司机开口:
“师傅!去医院!麻烦开快点!”
说完以后,她便坐回去,却怎么都压抑不住满脸的惧怕。
刚刚她接到的,是医院来的电/话,说是顾乐出了车祸。
这样的事,她连想都不敢想,也从未意识到,会发生这种令人猝不及防的事情。
她在心里暗暗祈祷:希望顾乐不要有事,她还有好多好多的话,仍未来得及跟他说。
她想要告诉他她爱他,她想告诉他她想留在他的身边,一辈子。
她放在大腿上的手紧攥成了前头,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内。
好不容易到达医院,她给了车资,连找钱都不要了,直接推开车门小跑着进了医院。
她慌乱地到处寻找,好一会儿后才记起应该到前台去询问,便又小跑着跑向前台报了顾乐的名字。
得到楼层数后,她又蹭蹭地跑上楼,一上到那一层,迎面就见到几个护士推着一张推床往这个方向走过来,那推床上的人已然用白布盖住了头。
裴蓓整个人都杵在那里,寒意是从脚底冒升蔓延至四肢百骇。
她正要哭出声来,余光不经意一扫,却瞥见了一抹格外熟悉的身影从角落地闪了出来。
她一愣,看了看那推床上的人,又看了
看他。
敢情,那推床上的人不是他?
顾乐远远看见她在这里,显然有些意外,他皱了一下眉头,想也没想就迈开脚步走了过来。
当他在她的面前站定,她下意识地仰起头,对上了他不赞同的双眸。
“你怎么会到医院来?这里到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对你不好。”
她望着他,好半晌才找着自己的声音。
“医院给我打电/话,说你车祸受伤入院了……”
闻言,顾乐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头。
“医院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我是车祸了,但是不是大事,我是最近太累了,不小心撞向了旁边的花圃,救生气囊打开的时候碰撞了一下,手背擦伤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伤处。”
说着,他还伸长了手,让她看看受伤的地方。
裴蓓低下头,瞪大眼睛看着他的手背,果然就如他所说的那般,手背上简单地包扎了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受伤的地方。
原来,是虚惊一场。
如此一想,她整个人紧绷着的神经就不由得放松下来。
顾乐勾起唇瓣一笑
“蓓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她呆呆地望着他,下一秒,咧开嘴毫无形象地大哭了起来。
顾乐被她吓了一大跳,裴蓓这一哭,可是说是惊天动地的,周围路过的人都用惊诧的目光看着他们,顾乐难免有些尴尬,却又不能对她置之不理,只能软着声音安抚。
“你怎么哭了?我不是说我没事了吗……”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她便顷刻间扑进了他的怀里。
她的手紧紧地抱住他,把自己的脸埋在了他的胸前,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
“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来的路上一直在担心,总是祈祷着希望你能没事……”
顾乐知道她是吓怀了,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大掌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她的后背轻轻拍打着。
“对不起,吓坏你了,我又怎么可能会有事呢?”
她仍然埋在他的胸前不出来,声音听上去也有些闷闷的,听得不是很清晰。
“刚才我看见那推车上被盖了白布的人,我还以为是你……那时候我的心跳都差点停止了,我好怕,我好怕你会就这样把我丢下,甚至我还什么都来不及跟你说,来不及跟你说我爱你……”
顾乐拍打的动作一顿。
许久之后,他才终于吭声,只是,那声音带着些微的抖意。
“蓓蓓,你说什么了?我没有听清楚,你能再说一遍吗?”
她失笑,慢吞吞地从他怀里退出来,仰起小脸,看着他不敢置信的面靥。
她弯着眼眸,一字一句说得格外的清楚。
“我说,我好怕,好怕自己来不及对你说我爱你。顾乐,我爱你,你能让我留在你的身边一辈子吗?你能爱我一辈子永远都不改变吗?”
顾乐的神情激动,禁不住伸出手将她圈在他的怀里。
他抱得很紧,双手不停地在发抖,就连声音也带着哽咽。
“当然可以!我当然会爱你一辈子永远都不会改变!我当然能让你留在我的身边一辈子!蓓蓓,你不会知道,我等了你这番话等了有多久!”
裴蓓笑着依偎在他的怀里,毫无情调地决定在这一刻要跟他翻旧帐。
“你不是要跟我离婚的吗?你不是要我生下孩子以后就给我钱让我走的吗?”
顾乐的身子一僵,随后,语气有些苦涩。
“那时候,我们的婚姻是因为孩子而起的,你在婚前那样抗拒我,我不想勉强将你留在身边,不想在海边别墅的事情再发生一次,所以,我才想放开手让你走。我在想,那样做大概你会快乐一些。其实,如果可以,我是绝对会想把你留在身边的,我想用一辈子的时间向你证明我有多爱你,只是过去的那些经历,让我有些却步。”
他稍稍放开,薄唇吻上了她的额头。
“蓓蓓,原谅我的懦弱,你不会知道,当那一天你当着我的面沉于/大海里时,我到底有多恐惧。那一刻,只要你活着,我是连自己的性命都能不要,我是快要疯了,我好恨我自己,为什么要那样逼你,如果不是因为我逼你,你就不会以那样决裂的方式企图逃离我。”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个时候他毫不犹豫联系了许子睿他们,让他们过去把她带回市区去。
他这辈子最不愿意为难折磨的,便只她,他爱她,越是深爱,便越是贪婪。他贪婪地向她索要她的一切,却忘了,她从一开始根本就是不情愿的。
当她沉入大海的那一刻,他是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甚至是告诉自己,只要她能回来,他什么都不要了。
就算她不爱他,就算她想离开他,他都会放开手。
所以,后来他
才会找人随便订婚,对于他来说,没有她的人生,他可以将就,只要她能放心。
可是,谁都没想到,她会怀上他的孩子。
这个孩子,是一个意外,他虽然高兴这个孩子的到来,却对他和裴蓓的未来有了茫然。
他在茫然,这样的婚姻,裴蓓会快乐吗?会情愿吗?
她那么恨他,又怎么可能会情愿?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放她自由。
他不想再见到那一幕发生在他的面前,他经受不了那样的打击。
他宁愿埋葬自己多年来的感情,也不愿意勉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