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么有价值的东西,就这么喝了?太奢侈了吧!这好歹是帝国武勋的象征啊。”项宁有些纠结了,一万两千贯啊!就这么小小的一瓶,不是用来收藏,却是用来喝了,这让从小就勤俭节约的项宁有些淡淡的可惜。
项炎看着项宁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哈哈笑着解释道:“这算什么奢侈,酒就是要喝的啊。而且这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帝国光辉,这瓶酒虽然也是帝朝军队当年缴获的,不过也只是罗马皇宫酒窖内的珍藏罢了,宫中还有很多的。真正的帝国光辉皇爷爷曾经说过,要等帝朝真正灭掉罗马帝国的时候才会开启。”说完,已是率先小酌了一口。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而且酒都已经倒出来了,总不能再倒进瓶子里吧。所以项宁也是有样学样,轻轻的抿了一口。
甘香清甜、凉而不冰,的确是佳酿,与之相比,后世的那些葡萄酒中有大多数都是可以倒进阴沟中去的。
几人将桌子放在靠窗口的位置上,一边品尝着杯中的葡萄美酒,一边看着厅中的拍卖会。
拍卖继续进行,此时已经拍出去几样了,那些参与拍卖的人各个都是非富即贵,每一次的拍品在经过激烈的争夺之后都拍出了非常高的价钱。
“帝朝的富人还真是多啊。”项宁轻微的摇着手中的夜光杯,触景生情般感叹了一句。
“帝朝的穷人却是更多。”项豫今天的情绪好像有些特别,回应有些激烈。
项宁有些奇怪的望着项豫,半响方才淡淡的说道:“穷人永远都比富人多,均贫富只不过是某些人的幻想罢了。只要自己好好努力了,生活也就会好了。”
因为项宁从小就是穷过来的,自然明白有穷人就有富人,穷富的问题其实永远都不可能真正得到解决。虽然穷点的人没有那么好的条件,但是正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穷人有比富人更多的进取心和韧性。虽然最终能够完成穷富升华的事例并不多,但项宁还是十分相信,只要努力了,总能够改变一点东西的。
项豫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忧虑,嘴唇动了动,忽然激动的说道:“但现在帝朝的穷富已经是恶性循环了,穷人越来越穷,富人越来越富,但富人却是仍不知足,不断的利用他们的强权去拽取更多的利益。宁安,知道现在土地兼并的问题已经到了怎样的严重地步了吗?”
此时项宁也认真了起来:“愿闻其详。”
历朝历代,土地兼并都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可以说,这是直接导致社会出现动荡的根本原因。百姓失去土地之后,沦落为流民,导致国家赋税流失,沉重的负担持续摊派到剩下的自耕农的身上,压力越来越大,当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后,自耕农只能贱卖土地沦落为佃户,土地也就渐渐的圈占到了少数人手中,尤其是在灾年,土地兼并问题尤其严重。而富人在兼并了土地之后却是多方隐瞒,财税被无形吞没,以至于形成了恶性的循环。当社会穷富矛盾积累到一定的程度,大规模的农民起义必将出现,统治也必将发生动摇。
“土地兼并已经危及到帝朝的根本了,我曾几次去关中各地考察,发现土地兼并十分严重,关中五成土地都已经集中到了大地主、大商人和大贵族的手中,许多农民已无土地,若再不采取果断措施制止土地兼并,恐怕用不了十年,帝朝必将出现大规模的农民起义。是时中州一乱,西域、河中、天方相继会被波及,到时候四方强邻相继而起,诸胡乱华的时代也许会再次降临到汉人的身上。”项豫狠狠的喝了一口杯中的酒,随后却将酒杯砰的一下放在了桌上,酒液四溅。
土地兼并问题项宁和白毅也曾经探讨过,但却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所以他听得非常仔细。
“不错,这实际上是帝朝最大的毒瘤,而且这颗毒瘤正在变得越来越大,大量国戚,权贵重臣都有侵占土地的事实。而且土地问题牵涉的范围非常大,不光是那些文官重臣,就是许多军功世家都在不断的圈占土地。帝朝上上下下所有权贵几乎都是土地兼并的罪魁祸首,就是皇爷爷自己的名下都有数万顷的肥沃良田,更别说其他人了。而且更为严重的是,土地兼并之后这些人却是不想交纳赋税,他们隐瞒土地和人口,权势大的人拒绝交赋,权势小的人也是想方设法转嫁负担,大量尚未破产的农民也因为高昂的赋税日益贫困,这些年帝国中州灾荒频发,再加上赈济不利,流民却是越来越多,就是在关中,中原洛阳一带这些京畿最为富庶的地方都有卖儿卖女、家破人亡的悲惨现象发生。长此以往下去,大楚稳固的统治危矣。”项炎在旁补充道。
项宁知道,项炎和项豫所说的并不假,至少,今年他所管辖的孤儿院内收留的孤儿数量增加了不少,这就反映出不少的问题了。
说到这里,白毅也不再保持沉默:“不光如此,就我所了解的,现在帝朝许多大商人都在用不正当的竞争手段加紧行业的垄断,无数的中小商人和商贩都成了他们扩张的牺牲品,破产的人可不少,许多来我们柜坊借钱的都是这样的人。”
“那你是怎么处理的?”柜坊可是项宁非常关心的问题。
柜坊不是善堂,如果来借钱的都是破产商人的话,那就是一个非常值得慎重的问题,但大商人垄断之下中小商人牺牲乃是大势所驱,并不是柜坊借给他们钱翻本就有用的。虽然他们中有人能够翻身,但毕竟只是少数,如果柜坊借钱出去,而不能按时收回来的话,那资金链迟早就会出现问题,如果柜坊因为这种亏损兑不出钱来,那么柜坊也就离倒毙不远了。
“我啊!你放心,我有分寸,我只是将钱借给那些有能力翻身的人,而且我们柜坊的扩张和开设的产业不是需要很多人才嘛,我将其中有经验的商人并且绝对可靠的商人都进行了雇佣,让他们为我们做事,至于其他的人也是区别对待,视情况而定。”
“嗯,不错不错。”项宁赞赏道,随后便把话题重新转移到正题上来:“帝朝那么多有识之士,难道没有人愿意为此采取措施吗?”
“唉!你以为他们不想解决吗?可是这又谈何容易啊!这已经不是个别官僚贪渎土地,不是杀那么一两个人就可以解决的了,整个大楚的权贵包括我们这些皇族和世家,都在兼并土地,甚至军队中不少高级将领手中不明不白的土地也不少。如果想要动这件事,那就无异于和整个大楚的权贵阶层为敌,甚至包括自己同家族的人。动了,有可能会立即引起朝野的震荡,伤及国本,没动在不久的将来也会动摇国本,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你让他们怎么办呢?”皇长孙的语气里多少有着无可奈何的悲哀,毕竟他只是一个还没有确定下来的未来皇位继承人罢了,而且他也明白就算是将来登上了皇位,以少数人之力对抗几乎整个权贵阶层,那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这时候,建宁王项炎谈到了一个另外一方面的问题:“另外,土地问题的日益严峻,对我帝朝府兵制是个致命的打击,九大都护府的情况还好,中州军府十之**名存实亡,我帝朝昔年十六卫大将军领中州一百六十万府兵,如今就连十六卫长安驻军本身都无法保持满员,更何谈其他下属的军府,天下军事已经形成了内重外轻的形势。尤为令人担心的是天下五大藩镇几乎将中原腹地围死在其中,若是将来某些藩镇生出变乱的话,恐怕叛军可以长驱直入中原腹地了,就算有九大都护府的精兵援助,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的。”
项宁自然知道这种情况并非不会发生,因为这几乎是与后世史上著名的安史之乱如出一辙。
骨子里的项宁其实仍是一个血气方刚的人,刚刚喝下了半杯酒的他此刻有感而发,轻吟道:“待我长刀磨利时,当斩尽天下不平事,将生长在我大楚的毒瘤全部割掉。”
“好,说得好,宁安,若他日有幸,吾当与你共同靖平天下。”项豫率先拍案叫绝。
“磨刀斩不平,好,算我一个。”项炎在军中磨砺过,自然说话有着一股豪气。
其他人都表态了,白毅也不是一个甘居人后的,不由挥拳叫道:“好,也算我一个,待我腰缠万贯时,用钱砸死那些不发的商人,然后给你们上千儿八百的好刀,让你们将这些不平斩的干净些。”
“既然如此,那就为我们这四个愤青干杯。”项宁大喝一声,叫道。
“好,干杯。”四个白玉夜光杯碰撞在了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