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老人传下来的说法,你求神仙,如果几支香火燃烧的非常齐,说明神仙帮你,或者你所求的事肯定能成。如果香火燃烧的不一致,说明所求之事不成,或者神仙不帮你。
今天徐立新坐在那儿看香火,就是想让神仙求个主意。只是徐立新没认真想过,今天他所求之事是选择题。香火燃烧的齐与不齐都有多个答案。如能否追求到李梅梅,追求到能否受牵连等等一系列问题。然而情感已经战胜理智的徐立新,看到香火燃烧的非常齐,只认定神树示意他一切会顺利,至于什么事顺利,只有靠他自己感悟了,这也可能是迷信的魅力。
不知道是“神树”显灵,还是巧合,徐立新第二天上班,意外发现李梅梅竟然分在自己所在的第二生产队,激动的他差点跳起来,更加坚信“神树”的指点是正确的。
其实把李梅梅分到第二生产队,与“神树”没有什么关系,是大队党支部按照公社的要求,为李梅梅选择一个政治可靠,对党忠诚的妇女队长教育她,这个人就是王玉枝—徐立新未来大嫂。
王玉枝年青时候身强力壮,干农活是一把好手,一般男人都不是她对手。村里少数的几个女党员,曾经获得市委授予的“铁姑娘”称号,要不是因为和徐利国恋爱,又因为方娟历史问题,应该被评上省妇女巾帼英雄。也是这个原因,没当上公社妇联主任。即使如此,王玉枝也是一个出类拔萃的姑娘,让这样人教育李梅梅,当然是最好人选。
李梅梅到生产队后,放下城里人的架子,认真改造自己思想,虚心向农民学习种田。可是她什么也不会干,甚至连草和苗都分不开。一天下来,把自己累够戗,还总被批评。
王玉枝看到这个有知识有文化的文弱姑娘被呼来喝去,心有不忍,把她带在身边,教她怎么样辨认苗和草,怎么使锄头,甚至帮她干活。落难的李梅梅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他乡能遇到一个关心自己的人,感到温暖,也把王玉枝当成亲人。
王玉枝发现李梅梅劳动虽然很积极,也想好好表现,干活却有气无力的,脸色也不好,在田间休息时候,悄悄地问:小李,你脸色这么差,生病了?
李梅梅摇摇头说:王姐,我没病,是饿的。
青年点定量比农民都高,李梅梅竟然说她吃不饱,王玉枝觉得非常奇怪,不解地问:吃不饱?青年点粮食不够吃?
李梅梅委曲地说:青年点粮食够吃。我吃饭慢,他们吃饭快。只要他们吃完,也不管我吃没吃饱,点长马上把剩下的饭菜拿去喂猪。
王玉枝听着心里发凉,人怎么会这样啊?改造思想,怎么还改造肚子啊?虽然为李梅梅抱不平,但村里人不管下乡青年的事,只好劝李梅梅:那你就快点吃,怎么也不能让自己饿着!
李梅梅伤感几乎要哭出来:我在家已经养成细嚼慢咽的习惯,再说这饭菜也太难吃。
王玉枝听到李梅梅的话,对这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有点反感。青年点天天干饭可劲吃,还有菜,你竟然还嫌这嫌那。不怪让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接受改造,都和面前这位娇小姐一样,我们的红色江山真的容易变色。但是看到李梅梅楚楚可怜的样子,又不忍责怪,只好给出主意:让他们等你一会。
李梅梅眼泪终于忍不住,抽噎着说:姐,我这出身,有权力让他们等我吗?其实他们是故意这样做。有时候做点好吃的,让我在屋里学毛选,等他们吃没了才叫我出来吃饭。
听到李梅梅的哭泣,王玉枝真的无语。阶级斗争的残酷性,王玉枝是知道的。李梅梅说这些,很正常。谁让你父母害人了,让你受点罪也是替父母为贫下中农和工人阶级赔罪。
李梅梅哪顾得王玉枝想什么,哀怨带有失望的语气说:姐,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王玉枝吓一跳,看周围人没注意她们,才松口气,急忙制止李梅梅:别乱说话,你这是反动言论。要是被人举报,会被抓去劳教的。说完又不放心,叮嘱道:以后想都不许想。
李梅梅愁苦的点点头,然后两眼望着火热的天空,似乎自言自语,又似乎和王玉枝说:姐,你说人活着有什么意思?死了多好。不用看别人脸色,不用写检讨,不用挨饿。什么罪都不用受了,安安静静地在另一个世界,多好。
王玉枝看着李梅梅呢喃神情又吓一跳,这种对死神向往的神情不是悲哀,更不是凄凉,反而是一种希望,是一种解脱。感觉头皮发麻,仿佛死神就在李梅梅身边,随时把她带走。迷信后又想起自己是一个党员,是一个无神论者,又不觉得害怕。但是想到自己责任,才真正害怕起来:组织把她交给我改造,真在我手里出什么意外,我怎么和组织交待啊?还不得受处分啊?
虽然知道自己的水平做不了李梅梅的工作,王玉枝还是硬着头皮讲道理:你年纪青青的怎么会想到死啊,人总有改造好的时候,到那个时候,你就和我们一样。说到这里,又觉得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地主的子女永远是地主,黑五类子女永远是黑五类,真没看到谁被宣布改造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