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朗月的元家之行,其实很是顺利,没有拦阻,没有辱骂,仍是被客客气气地请了进去。
甚至,这顺利都让萧朗月感到一阵心惊。
距离元昭去世已经过去半年,日子仍要一天一天过,元家上下瞧着已经收拾号了心情,家庭氛围温馨明朗,一如从前。
萧朗月知道,那些与至亲死别的伤痛都极好地被掩藏在得体的笑容之下,那伤口也许还未愈合,正狰狞地流淌着温热的鲜血。
元昭的母亲元夫人见到萧朗月,心中就是一酸——这个在荧幕上总是神采飞扬的女子,整个人都透着淡淡的疲惫的。
去年的这个时候,元昭将她领到家里,一路牵着她的手到她面前,笑眯眯地说了一句:“妈,这是我的爱人。”
元昭的心脏病是先天性的,胎里带的,从小到大都活得十分克制。唯一一次叛逆来得凶猛,去得迅疾,在他从来小心翼翼的人生中,仿佛也没留下什么痕迹。
然而,那缘分并未断绝,多年之后,以更加凶猛的姿势杀了个回马枪。
元昭向来长情,被珍视过的物件尚且一直保存,何况是人。爱人,此生唯一,挚爱。
萧朗月是个艺人,哪怕她是一线的大牌明星,在他们这种家庭看来,也是上不了台面的。
但元昭喜欢。
萧朗月的容貌无可挑剔,元夫人却从不觉得是她魅惑了元昭。元昭是她的儿子,即便身体不好,该有的教养也从来没少过,轻易被人魅惑,不是那人的错,只能是自己定力不够。
元家的人向来分得清是非,难得糊涂。
也因为,元夫人终究是元昭的母亲,对于萧朗月的,她的心中不可能一点儿芥蒂都没有。只是,她更清楚,元昭去了,跟萧朗月是不无关系,却也不能全怪在她头上。
迁怒也于事无补。
“阿姨……”萧朗月颤声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她的心中有愧疚,却没有退缩。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再加上确定谢清欢安然无恙,她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不似先前那样死气沉沉,仿佛一日一日地在熬着时光。但她体内毕竟是被注射了毒素,多少也有些影响,脸色还没有恢复到正常健康的红润状态。
“对不起。”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萧朗月深吸了一口气,才能继续说下去,“是我对不起元昭。”
元夫人眼圈也红了,伤心地看着她。对不起这三个字说起来容易,但事情不落在头上,谁都无法体会这其中的沉痛与重量。
元夫人心中揪痛,伸出手去,握住她捏在一起显得无比局促的双手,以萧朗月在镜头前的挥洒自如,若不是真心的,绝不会如此。
大悲无声,元夫人张了张嘴,也只是喟叹了从唇齿间挤出几个字:“萧萧啊——”
话尾音轻轻一抖,无声散落在空气中。
她想说,别伤心了,元昭定然舍不得你这样。她想说,这是命,元昭与你有缘无分。
可她如何说得出口。
元昭去了,萧朗月也是这副病歪歪的模样。元夫人心里不好受,却也说不出重话。
这是元昭此生唯一心爱的女人啊。
就在他去世的前一天,还在病房里跟她畅想病愈之后的生活。
终于有了健康的心脏,哪怕不像其他人原装的那般强健,却也不再同以往那样时时刻刻小心翼翼,好像个易碎品。
想大笑就大笑,就痛哭就痛哭,还能陪着你去天涯海角,无论是山巅还是海底,将风景都看遍。
一字一句,话里话外,都透着真爱的发自内心的喜爱。
怎么忍心责怪她,让他不得安宁。
元夫人见了一回萧朗月,触景伤情,悲伤难以自已,神色间就颇有些恹恹,却仍是柔声细语地邀请她在元家住两天。现在还在春节中,萧朗月又没有父母亲戚在,唯一的好友谢清欢恐怕也不得闲,就算回了t市,也是一个人。
就当是,为元昭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元昭在时,元家上下都宠着他,让着他。所以,他去了,元家众人对着萧朗月,那心情也是复杂。不过,元夫人做了安排,他们也没有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