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铛——
浑厚的钟声如涟漪般一圈圈扩散开去,层峦叠嶂的山峰深谷都被钟声覆盖,使得那与世隔绝的幽深山林更添几分神秘与祥和,连带着飞鸟都安定下来,立在枝头享受着朝阳的抚慰。
菩提寺是苦行寺,哪怕是最重要的大雄主殿,也比不上外界寺院一个小小偏殿的金碧辉煌,唯有斑驳的墙壁沉淀着岁月的痕迹,暗沉的梁木隐埋数百上千年的信仰,还有那高高耸立的佛像彰显着佛家的慈悲大气,宝相庄严,普度众生。
佛像前盘膝坐着个老人,干瘦的脸上满是皱褶,混着老年斑,看起来竟有几分瘆人,他身形有些佝偻,哪怕只是坐在那里,都给人一种仿佛随时都可能觐见佛祖的垂危感。
可实际上,他已经百岁有余,身体仍然很健朗……虽然看不怎么出来。
寂静的大雄宝殿静悄悄的,只有老和尚若有似无的念经声,念上那么一两句便要停上个五分钟,当然,这并非是老和尚慧根深重,光是一两句经文就需要参悟那么久,实际上,看他那渐渐下垂的脑袋和渐渐消弭的声音,以及随后慢慢抬起的脑袋和突然变得清亮的声音便能明白——丫、在、打、瞌、睡~~!!
门外突然走进来一个四十余岁的僧人,身材壮硕,龙行虎步,他走到老和尚身后,双手合十,恭敬的道,“师傅,明虚带着小师弟回山了。”
老和尚脑袋渐渐下垂,鼻尖隐隐已经出现了鼾声,大和尚却脸色丝毫未变,仿佛已经习以为常,老和尚的脑袋垂到最低点的时候,苍老的声音缓缓传出,“她终究还是回来了。”
大和尚双手合十冲着佛像一礼,“阿弥陀佛,她是为了她的父亲而来。”
“呵~”老和尚轻笑一声,颤巍巍的站起身,道,“我就知道,缘悟是最适合抚养她的人,两个不通人性的人在一起,时间长了,要么成为生死大敌,要么就相偎相依,呵呵,臭小子年纪那么小,注定了他们只能相偎相依。”
“师傅大智慧。”大和尚由衷的虔诚的称赞道。
老和尚不甚在意的挥了挥手手臂,双手背在身后,蹒跚的往后院而去,明明看起来摇摇晃晃垂垂老矣,可他的双脚却落地无声,连尘埃都未曾惊起一粒,“臭小子回来了,我得看看厨房里的馒头藏好了没,可别她一回来,就害我们全寺的人饿肚子,啧~啧~,臭小子。”
大和尚目光温和的望着老和尚渐渐消失在小门的背影,嘴角轻轻勾了勾。
师傅虽然一口一个“臭小子”,但全寺上下最疼爱臭小子的就是他,小师弟年幼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又很容易饿,每次一饿就找师傅要吃的,师傅又不是伙头,哪有那么多吃的给她,而且每餐饭都是有定数的,哪能她想吃就吃。
可是师傅心疼小娃娃,便怂恿她去厨房找吃的,于是,小不点就摇摇晃晃屁颠屁颠的跑到厨房去,无意识撒娇卖萌讨吃的,伙头师侄心疼她,将自己的口粮匀出一点喂她,结果小怪兽根本就喂不饱,于是,伙头师侄也像师傅一样,怂恿小怪兽去找其他师兄师侄要吃的。
那么可爱的肉娃娃泪眼汪汪的求喂养,谁特么的拒绝得了??
于是,那段时间,全寺上下木有一个和尚是真正能吃饱的,直到后山的果子根茎们遭了秧,才缓解了这种饥荒现象,如今小怪兽长成了大怪兽,那食量……
大和尚眉头抽了抽,果断抬脚跟上师傅的步伐——馒头要藏好!
小净尘背着爸爸一步一步往上走,她速度并不快,却每一步都很踏实,明虚不禁暗暗佩服,这么多年,小师叔不但没有把功夫落下,反而越发精进了。
行到半山腰处,隐隐已经能够看见大雄宝殿的屋脊,小净尘却突然脚步一顿,双脚并拢站在原地,仰头,目光澄澈的望着那朝阳下的寺院,明虚微微一愣,有些不解,紧赶几步与她并立,才发现原来白希景正靠在她耳朵上呢喃着什么,声音太低,明虚师侄表示他木有狗狗般的听觉。
白希景交代完,小净尘用力一点头,表情严肃认真,“明白了。”
明虚抓了抓光溜溜的大脑袋,满脸茫然,却将小净尘突然运气丹田,软软糯糯的声音带着莫名的清亮,瞬间传遍整个山峦,“弟子净尘为救父亲而来,求见师傅!”
“噗——”厨房里的方丈师傅一口水喷出去两米,一阵疯狂的呛咳在几位弟子的轻拍中好容易消弭下去,方丈师傅咳得菊花脸直接变成了桃花色,“喵了个咪的,臭小子神马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圆润胖墩比熊猫还憨实的伙头明空拍着自己软绵绵的肚子,乐呵呵的道,“我敢用十个馒头打赌,这话铁定不是她自己想说的,绝对是别人教她说的。”
其他几位和尚赞同的点头,方丈师傅翻了翻耷拉的眼皮,深沉沧桑的道,“老衲跟你赌一百个馒头,这话是她爹教她说的。”
明空:“……”师祖,伦家一天的口粮才只有二十个馒头而已,不带介么坑弟子的~!
看着明空发黑的脸色,方丈师傅摸着白花花的胡子,笑得一脸高深莫测,引来众弟子的侧目,最初禀报净尘上山的大和尚轻咳一声,沉声道,“师傅,她奉上了正式回师的礼仪,我们肿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