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马上要出场喽!!!
她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前一刻还慈爱温柔地同她讨论孩子的肚兜该如何缝制的老夫人,这一刻就如同看杀父仇人般看着她,恨不得将她抽筋扒皮,除之而后快。
人都说真正的痛其实是流不出眼泪的,所以她呆在那里,想着四爷的好,想着老夫人的恨,眼睛却干涸地没有半分泪水。
穆清,穆清,我多想去陪你。
可我若是跟你一起走了,我们的女儿怎么办?
母亲那么恨我,她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杀了她的!
耳边响起四爷曾经对她的允诺“宁儿,我此生定不负你。”
又想起他温柔的轻笑“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只要是你生的,我都欢喜!我不求他有多大的本事和成就,只求他能快快乐乐,平安幸福地长大。”
穆清……
你不负我,我又岂能负了你?我们的孩子,我一定会保护好,我一定会让她快快乐乐,平安幸福地长大!
她跌跌撞撞地冲下来,跪倒在老夫人面前,头一次抛却了傲骨和矜持,哀求道:“母亲,我求求你,我求求你饶过这个孩子,我答应过穆清要让她无忧无虑地长大,我不能负了他,我不能负了他!您要我死可以,等到她及笄,等到她嫁了人,我便会去陪穆清,我一定会去陪他的!”
她在心里默默许下心愿,陪伴他们的女儿到十五岁那一年,只要她能亲眼看到她得到幸福,她便能放心地去地府找穆清了。
穆清啊,十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你可一定要等我啊!
来世,我们还做夫妻,到那时,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后来,老夫人虽是看在穆清的面子上没有再想要岑儿的命,但是,她在信安侯府的日子便过的凄凉孤寂,没有任何人再愿意亲近她。
她整日抱着岑儿,守着她跟穆清生前最爱的书房,一呆就是一整天,神智已然恍惚。
她曾经听见丫鬟们在私底下说她疯了。
岑儿却乖得很,窝在她的怀里,不管再怎么不舒服都不会有一声喊叫啼哭。她常常看着岑儿酷似穆清的眉眼,总感觉她是穆清化身来陪她的。
“岑儿,岑儿,这是你父亲生前替你取得名。他说若是个哥儿便唤岑郁,若是个姐儿便唤岑玉,你父亲很爱你呢!他说岑是高山的意思,希望你将来能像高山一样坚强勇敢。你可一定要坚强啊,母亲只有你了,母亲只有你了呢!”
才两个月的岑儿却能眨着眼睛,嘟着小嘴亲吻她的手指,那时候她欣喜极了,更加确定了岑儿便是穆清化身来陪伴她的!
她对岑儿的爱,便更加的执着而浓烈。
岑儿三个月的时候她们被母亲带回了王府,她没有任何异议,只要岑儿好,要她做什么都愿意。
可谁知道后来,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叫她,后悔莫及!
这样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明宁此生都不愿意再想起,可是偏偏,情难自禁。
纵使过去了七年,脑海中穆清的音容笑貌还是那样的清晰,她甚至闭上眼睛,便能看到他轻笑的眉眼,眼角有细微的纹路,那是他温柔的象征。
信安侯府,这是她曾经最幸福的地方,却也曾经是她的噩梦。
岑儿如今七岁了,再过几年,她便要兑现当初的承诺去陪伴穆清,她没有多少时间可以陪伴她了,所以她势必,要夺回岑儿!
想到这儿,明宁的目光便坚定了起来,再也不复刚刚的恍惚呆滞。
三夫人看着明宁突然变得坚定的目光,也是微微一怔。方才她看明宁那副恍恍惚惚的模样,便知道她想到了曾经,说起来如果她没有跟明宁结下梁子,同为女人她倒也会替明宁觉得悲哀和可怜。
毕竟她曾经是那样的一个天之骄女,结果是一夕之间天崩地裂,失去了全部。这事要是落在她的身上,怕早就不是死就是疯了!
其实,算起来她跟明宁倒也算不上什么深仇大恨,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把女儿还给她,省的放在自己身边也碍眼,偏偏老夫人却不同意。
这岑姐儿,毕竟是四弟唯一的孩子,老夫人虽然看到她那张酷似四弟的脸就想到曾经,对她便没有什么好脸色,但,还是有些舍不得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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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姐儿正在屋子里梳头,丫鬟霜暖拿出一件杏色小碎hua绫袄和一条鹅黄色素面长裙递给她,问道:“姑娘,您真要穿这一套吗?今年春衣夫人还没帮您做,这可是唯一一件新衣裳了!”开春的时候都要穿新衣裳才吉利,这还是去年做了没穿的,可舍不得就这么糟蹋了。
岑玉微微一笑,安抚道:“母亲说今儿个有客人来,咱们不能失了礼。”她其余的几套衣裳都是时常穿时常洗的,袖口都被磨破了,穿出去见客人实在是不妥当。
霜暖眼眶便红了,啜泣道:“同样都是侯府的小姐,凭什么姑娘要受到这种委屈?这么多年来大家就当没您这个人一般,什么都不闻不问的,连新衣裳都没有!”
岑玉无奈地笑,站起身替她擦了擦眼泪,打趣道:“好了好了,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叫人瞧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姑娘……”
“不碍事的,我觉得很好,没有人找我麻烦,我不必应付那些讨厌的人,多自在!”
霜暖便忍不住“扑哧”一笑,随后又懊恼道:“姑娘的心态永远都这么好,真不知道该说您看得开还是傻!”
岑玉摇头失笑,她只是觉得,没有那个必要罢了。
其实她很小的时候也想过要获得母亲、父亲和祖母的喜爱,只是当她所有的努力和坚持在别人眼里都只是一场笑话时,她就明白,不管她做多大的努力都改变不了如今的处境。所以与其自讨没趣,不如安分守己,老夫人或许会看在她乖巧柔顺的份上,给她一条不算忐忑的路走。
人生,不是靠抱怨便能获得幸福的。
“不过话说起来,到底是谁要见姑娘啊?居然还是指明见姑娘一人,可真是奇怪。”霜暖嘀咕,他们姑娘如今不过才七岁,虽然心智成熟,但毕竟在外人看来还是个稚嫩的娃娃,不可能会是相看这种事,那么会是什么事呢?
岑玉自然也不知道要见的是谁,只是她心中隐隐有个预感,或许,这并不是一件坏事儿。
她换上了新衣,三夫人的贴身丫鬟月芍出现在门口,恭敬道:“四姑娘,夫人让您去漪澜阁见客。”
漪澜阁是母亲所住的翠暖院专门会客的地方。
那地方从来都只是自己的妹妹五姑娘馨儿会去,她一次都不曾去过,以往家中来了客人,母亲都是当没有她这个女儿,不会让她出来见客的。
她点了点头,柔顺道:“我知道了,麻烦月芍姐姐走一趟了。”
月芍一向喜欢四姑娘柔顺与世无争的性子,闻言,又叮嘱了一句“四姑娘,这位客人来头不小,据说是新晋威远将军的胞妹,您可要小心应付。”
威远将军?
岑玉轻轻蹙眉,怎么都想不通自己会和威远将军府扯上什么关系。
她点头,笑容清浅,语声柔和“多谢月芍姐姐,前些天儿我绣了些帕子,是京都最时兴的hua样子,姐姐若是喜欢,明日便让霜暖拿几块给你送去。”
月芍也不推却,立刻点头笑道:“府中谁不知四姑娘绣技惊人,与珍宝阁的绣娘是不相上下的。能得到四姑娘的绣帕,是奴婢的荣幸。”
岑玉感激于月芍的理解。其实她的绣技虽好也不过是才七岁的孩子,哪里能跟珍宝阁的绣娘比?只不过她在府中不得宠爱,除了每月按时发放的月例,没有任何额外的收入,也就没有可以打赏给下人的银子。
她用这种针线活儿代替赏银,并不代表人人都能接受。好些人不愿意来她这儿当差,她心里也清楚,也不想坏了这些人的前程,便同母亲说了她用不着这么些人,只留了些愿意跟着她的人在身边。
有时候,下人多了反而不是好事,特别还是些心怀不轨的人。她并不想强留下那些不愿意跟着她的人,到最后伤人伤己。
霜暖常常说她心态好,其实她不过就是,认命。
不认命又能怎么样呢?难道成天自怨自艾,悲春悯秋,一辈子活在痛苦中么?她得要活得快乐点才对得起将她生下来的娘亲!
岑玉由月芍一路指引着来到漪澜阁。
漪澜阁内,早有一袭鹅黄色衣裙的**等在那里。
岑玉望着她的背影,心口重重一跳,好像被电击了一般。
她竟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子产生了一丝别样的情绪,好像她们已经认识了很久的样子。
明宁端坐在梨hua木座椅上垂眸沉思,从前她并没有来过漪澜阁,所以来到这儿,她因为进了信安侯府而产生的那些压抑的情绪渐渐缓解了些,才终于得以呼吸。
穆清,如果你一直都在我身边的话,请你保佑我,保佑我能将我们的女儿接回去。
“夫人,四姑娘来了。”耳畔响起了丫鬟恭敬的声音。
明宁瞬间回过神来“刷”地一下抬起头,视线就牢牢地定格在了门口。
只见一个七八岁,长得清丽秀俗的小女孩站在门外,身着一袭嫩黄色的袄子,肤白胜雪,美玉莹光,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唇瓣犹如粉嫩樱hua。她看到她抬眸,冲她微微一笑,举手投足间满是恬淡安静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