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安木曲膝福了一福。
正好此时吕氏回来了,便让吕氏将大郎和铭哥带过来,隔着帘子拜见了县令娘子,县令娘子各给了一套笔墨纸砚便让他们下去了。
又说了一会话,看到太阳已经落到树梢,便上了饭食请县令娘子吃夕食。县令娘子避讳着安家的丧事,刻意换了一身待客的青色常服。到了厅堂中。张致和已经等在那里,寒喧了两句。
席上摆得是鸡、鸭、鱼、肉以及一些当地产的素菜,用的都是银镶杯箸,唯独单单摆了两双白颜色的竹筷,又有两盘用瓷盘盛的素菜,连点油腥都不见。
张致和笑道:“真是得罪的很!酒席没有甚么吃的,只这几样小菜,权且用个便饭。”说着摊手将县令娘子往主位上请。
县令娘子口里说着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有资格坐着主位,却笑吟吟的往主位上坐。坐定后看着满席的鱼肉,暗自点了点头。安家的厨子倒也一手好厨艺,不比家里特意从东京城请来的厨子差。
吃饭时,又看到安木和大郎拿着竹筷只往那两个瓷盘里的素菜上挟,心里便多了一层喜爱。
“你们居丧尽礼的紧!”县令娘子夸赞道。
安木和张致和互视了一眼,又不约而同的扭开了脸,脸上各自火辣辣的烧得慌。
一席饭菜吃的宾主尽欢,只有大郎苦着脸,看着满桌的鱼肉却一个都不能动,馋的口水流了一地。
先休息了一夜,第二日县令娘子带着儿子去坟前拜祭。拜祭完之后,便让安木陪着她随便走走,走着走着便来到安家的田里。
“咦……”县令娘子惊呼一声。
安木心头一动,果然有戏,县令果然志在田里的祥瑞。
“你家这块地里奇怪的紧,怎么空出这么一大块不种豆子?又用棚子搭着,木棍支着却是何意?”县令娘子一脸的迷惑,心中却是激动万分,只怕安木年纪小说话出了岔子。
安木笑道:“说起来倒是稀奇的事,我家地里也不知怎了,这一块地竟是有七八株都长了双穗。家里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便不敢动它,只好用棚子搭着木棍支着,等它何时自己倒下去我们才敢下手。”
“这可是祥瑞……”县令娘子急忙抛了手里的伞,提着裙角就往地里走去。走近一看,果然是七八株双穗的麦子,正蔫头蔫脑的耷拉着穗子奄奄一息。县令娘子的手,忍不住就颤抖了起来。
“娘子,这定是老天看到大令勤政爱民,才会降下如此的祥瑞啊?”几个婆子站在田梗边,你一言我一语的大声恭贺她,只有她的贴子婆子跟着她一起走到了田间。
“正是,若不然谁家的麦子能够支撑半个月而不倒,这定是上天降下来的祥瑞福兆。”几个婆子说着话,拿眼偷偷的瞧安木,见她低着头不发一言,纷纷松了口气。
县令娘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声道:“这可是天大的事情,我做不得主。我要立刻回去陈州,禀告给大令……”说完这话,身体晃了一晃,竟似要倒了下来,贴身婆子急忙将她一把扶住。
她紧紧抓住婆子的手,抚住了额头,低泣道:“妈妈,从此后气节二字,再也与我家无缘……”
婆子低声安慰她,“娘子,百官都如此,若是我们不如此岂不另类?纵是为了大令的前程,您好歹也得装出一副喜悦的样子。”
“是,”县令娘子像是突然有了力气,挺直了脊梁,“我得装!丈夫他上有知州下有各县令,满身所学竟无有可伸展之处。当初官家派他来做知县,我便劝他莫要受诏,等以后其他小县有了空缺再补不迟。可他不听,非要往陈州而来。如今可好,上下掣肘,左绌右支,一县之令竟是如同虚设。县令附郭,好一句县令附郭,我们郭家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竟是在这陈州做了一年又一年的郭县令,连窝都挪不得?难道我们家就是要附死在这陈州吗?现在朝里都是这个风头,我提了一句他又不愿,说他满身的节气,圣贤书里没有教他趋炎附势的话。可我是妇人,我怕甚?大不了把所有骂名落到我的身上!”
听到县令娘子的抱怨声,婆子没敢接话,深深的低下头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