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当是为生民立命!”
徐恪与陆达对视一眼,都回过头来静待他的下文。
倒不是他们会觉得陈越能够真的拿出什么办法,喜欢指点江山夸夸其谈的青年俊彦他们见的多了,没有处事的经验,没有体会过市井百姓的疾苦,甚至不懂官衙的运作方式,很难提出行之有效的办法。而如今面对的极有可能是数十年难遇的荒年,若是出了什么纰漏动辄便有千万百姓受苦,不过那句“为生民立命”很合他们的口味,四为句在后世流传千年,被许多人奉为大道,徐恪与陆达都是浸淫儒学数十年的大家,纵然没有前言后续,也能听出这句话立意之高峻,来酒楼上本就是放松消遣,听听陈越的见解也无妨。
陈越沉吟片刻,能遇到这两个人也是偶然,虽然他之前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但考虑的并不完善,说出那句话也是临时起意,毕竟这样的机会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这时候要将救灾的方法拿出来,还要与玉牌挂上联系,自是要费一番功夫组织语言。
“首先当于城外立一营,自今往后不得再放饥民入城,城中无所依靠之人也要迁出城外,悉数安置在营中。”
“为生民立命”后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不让饥民入城,徐恪挑了挑眉毛,问道:“尚文欲效富彦国青州之事?”这次倒是没有唤陈越“陈家小儿”。
富弼于庆历七年以资政殿学士加给事中知青州,皇佑元年(1049年)二月也就是去年。青州左近水灾所受灾者达五十万人,富弼不顾旁人劝阻执意亲自赈灾,叶梦得的《避暑录话》里曾说“有劝公非所以处疑弭谤,祸且不测。公傲然不顾曰:‘吾岂以一身易此六七十万人之命哉。’”、“则公所全活也”,传为天下佳话。其中就有改原先赈灾“聚民城郭”的方式,将招纳来的灾民“区画散处境内”。
青州赈灾一事轰动朝野,也是富弼最引以为豪的政绩,早已传入杭州,陈越的前身也有耳闻,经徐恪一说也明白是什么意思。不过他的前身也仅仅只是听说,印象并不深刻。之前倒是没有想起来这件事,他还以为在此时能算是他首创,让他有些遗憾。
“呃……此为其一,也算是得富相公之启发。”陈越摸了摸鼻子。稍稍掩饰一下尴尬。
富弼曾做过枢密副使,确确实实当的起一声“相公”,虽然此时按常理应该称呼“富资政”,但刚刚提到赈灾一事,言语上称呼的更尊敬一点也无妨。徐恪没有在意这些,说道:“杭州之事与青州不尽相同,青州是突发大水,前些年的存粮还在。仓禀算是丰实,又有富户吏民齐心课捐。况且第二年便是小麦大收。如今杭州可是连着几年收成不好,不说常平仓里的存粮够不够。便是撑过了今年,也难说明年如何,可是学不得富彦国那般啊。”
陈越点头道:“自是不能照搬青州旧例,不过青州一次大水可是波及到数十万人,杭州这边不过是连年歉收,当不至于此。再说青州能够上下一心,杭州有何不可?”
徐恪皱眉摇了摇头:“上下一心……世事岂有如此简单,青州大水全境上下无人不受其苦,感同身受。兼之灾民已达数十万,一着不慎便是大乱,到时官吏富户也要自身难保,自然愿意出力。杭州乃是重镇,殃及不到大户人家,自家吃饱喝足,又有几人当真会心怀倾力而为。”喝了口杯中酒水,又问道:“听说前不久你在福泰楼中喝酒,言及酒水污浊扫兴?”
陈越一愣,不明白徐恪为何突然转开话题,说到作《赠郑幼常》那天在酒楼上的事情,疑惑地点了点头:“确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