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氏当年就是在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死的。
“于氏身体康健,太医时时看诊,从未有过异常,却为何生产之日大出血而亡?”
苏淮如一根木桩般,站在院子当中,耳边似乎还回响着三皇子故做惋惜的长叹声。
他一直认为是继母曲氏做下的手脚,所以他顾不上再维持表面上的客气,下了狠手,把长宁侯府清理了一番,把曲氏送到了庄子上,这辈子都休想回来继续长宁侯老夫人的荣光。
“这幕后下手之人,正是安乐侯罗家!”
“长宁侯可是不相信么?那么,只要想想,于氏死后,是哪位成了你的继室便知。”
那一句句的说辞,其实算不得有多严密。
然而只要一联系这些年的种种,却又相互对应,让他不得不信。
令他心中冷冰,似乎整个人都沉浸在粘腻的泥沼之中,一头巨兽正在嘶咬着他的双足,下沉……
“长宁侯夫人现下也快要生了吧?”
既然他现下得知真相,又如何?
就算他舍得下罗氏,但他舍得罗氏肚子里的嫡子么?
毕竟,他年岁已经不少,而膝下,只有一个病弱的长子。
“长宁侯老夫人曲氏在乡下休养得也够久了,似乎可以回来了。”
在于氏之死上,老夫人曲氏是被冤枉的。
被送到乡下的时候,长宁侯甚至用了些不恭敬的手段。
困居乡野四五年的曲氏如果回来,她能放过长宁侯么?
更不用说,还有人在背后撑腰点火?
一个忤逆大罪,足以令人跌下高位,身败名裂。
“殿下,想要做什么?”
他心神恍惚地问出了口。
他得到了一张名单。
“明日侯爷审案,若是遇到这几个,尽力保全便是。”
“殿下难道忘记了,主审的并非只有我一个。”
“这个么,就不必长宁侯费心了,到时候自有安排。”
那原先飞扬跋扈的皇子,笑容里透着阴沉险恶。
还有已无顾忌的肆意绝然。
“夫人,夫人!快,加把力!就要出来了!”
“啊,出来了!是个小千金!”
产房里妇人婆子们突然加大的呼叫声,把沉浸在自己心神中的长宁侯唤醒。
苏淮不自觉地朝产房的方向望过去,除了里头传过来的杂乱无章的各种人声之外,还掺杂着一个微弱的哭声,仿佛猫叫一般。
“恭喜侯爷,是位秀气漂亮的千金!”
两个稳婆抱着小襁褓自产房出来,冲着长宁侯拜倒,笑容满面得都有些假,恭喜的话也说得毫无底气。
苏淮瞄了一眼那大红襁褓,层层锦绣里,露出半张拳头大的小脸,红通通的,无疑丑得很,双目紧闭,一张开大嘴,脸就被占了一半去,发出的哭声却细细的。
苏淮看了眼站在院子里的管事婆子,屈尊降贵地道了一声,“赏!”
说完抬脚便走出了院子。
众人目瞪口呆,互相瞧看,气氛瞬间尴尬起来了。
就这样走了?
既没有问一声夫人的情况如何,也没有多看几眼新生的小女儿?
夫人,夫人这是失宠了么?
罗姝娘手下的心腹们个个如丧考妣,面色灰败。
“女孩?”
产床上,半昏半醒的罗娴娘根本掩饰不住巨大的失望。
她知道苏淮对能有个健壮的嫡子,是有多盼望的。
“侯爷呢?侯爷呢?他回来没有?
罗娴娘已经不记得方才挣扎间,苏淮进院子时,婆子为鼓励自己喊出的话了。
屋子里的人互看一眼,都不敢作声。
碧纹勉强地一笑。
“侯爷回来了,在院子外头呢。”
罗娴娘急切地伸出手去,一把攥住了碧纹的衣摆。
“怎么没听见侯爷的声音,侯爷呢,可是不高兴了?”
碧纹目光闪烁,勉强安慰道,“侯爷,侯爷看了小姐,说叫赏婆子呢,夫人莫急,先保重身子要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身子好了,生多少没有?”
罗娴娘目光里闪过巨大的失望和愤恨,颓然地放开手,整个人瘫在床上。
她好恨啊!
当初若是再多个心眼,就不会被那杜氏捏住把柄!
或是她再狠些,再给她些时间,定能除掉杜氏……
可惜时不我予啊!
罗娴娘直愣愣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只觉得身子仿佛从泥沼里捞出来的一般,沉重,阴冷,潮湿……
不,她还有的是机会,不就是几万两银子么,自从她怀了孕,光是各种送到她手里的珠宝玩器就值个几万了!
只要给她过了这一关,等她缓过手来,孙氏,大房……那些绊脚碍事的东西,统统都让他们消失!
“呀,怎么还有这么多血!”
“稳婆,快来看看我们夫人,这是怎么啦!”
“快,快去请赵大夫!”
在房中一众人等的兵荒马乱中,罗娴娘的意识渐渐昏迷。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