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大师!”杜洪跪在燕漓面前,气喘吁吁,声泪俱下,“杜洪已然知错,从今往后……”
“违心的场面话就省起来吧。”燕漓放下茶盏,淡然道,“我只问一个问题:你恨我吗?”
燕漓不屑杜洪的为人,但他早已过了凭喜好行事的心境。这个横江帮的高层纨绔,若能掌握在手里,自然有不少好处,说不定还会有意外的收获。
要收拾杜洪,先要让他怕,怕得魂不附体,再让他抓住仅有的救命稻草,他就会乖乖卖掉横江帮所有人。
燕漓这一子,也是落在局外的神来之笔。
杜洪闻言,顿时一阵心悸。
什么叫“场面话省起来”?还是“违心的场面话”?燕大师这是打定主意不接受我的道歉啊!这可怎么办?就算我能活着离开风火锻,邹通那老匹夫也会要了我的命!
至于后边的“你恨我吗?”,杜洪反倒不在意。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时候,他又不是傻大胆的拼命三郎,如何会说“是”?
好在他还记得,这里是剑川城,摇尾乞怜那一套没人喜欢,必须要用有侠骨的方式表达求饶诚意!
杜洪当即咬紧牙关,把这些年苦练的功架pose发挥到十二成,双膝依旧跪着,却挺直腰杆,昂起头,用最最激动的语气说道:“杜洪怎会恨燕大师!您昨日教诲,杜洪铭记于心,时刻反省所作所为,以致彻夜未眠,今朝便急匆匆来向大师赔礼、请益……”
燕漓拂袖止住杜洪的演说,怫然道:“你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
杜洪一愣,心说:你又不是神仙,怎知本少侠是如何想的?本少侠只要过了这一关,就能回到西秦,投奔舅舅的怀抱。到时候定会……
他刚想到这里,就听燕漓说道:
“你在想:本少侠只要这一关,就能回到西秦,投奔舅舅的怀抱。到时候定会请来几十个西秦杀手,摘下你这泼才的脑袋。”
杜洪顿时魂飞天外,全身一个激灵,内伤发作,再维持不住跪姿,登时歪倒在地上,勉强扬起脸,用见鬼般的眼神望着燕漓,心说:你怎么知道……
燕漓的表情依旧淡漠,端起茶盏悠然呷了一口,仿佛作答般回应道:“我就是知道。从看见你的第一眼,你的心思,我就全都知道。”
杜洪更加惊惧,张张嘴,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心想:该不是活见鬼了吧?
“我不是鬼。别把那种东西与我相提并论。”燕漓再次回应道。
杜洪赫然有一种翻白眼的冲动。他还从未见过此等妖孽,竟然知道他每一个瞬间的心思!
“你看,你不但恨我,更想杀我。”燕漓平淡叙述道,“你说,我该怎么对付你?”
说着,燕漓双眼微微一眯,眼缝中的两道寒光,直直穿透杜洪心底。
杜洪用尽全力,才把目光从燕漓恐怖的双眼上移开,落到旁边的韩希身上,却感受到更加明显的杀气,不由心想:韩希也是高手,本少侠深受重伤,只怕接不下他一招……
刚想到这,就听燕漓说道:“杀你,不需要韩希动手。”
杜洪闻言,稍稍松了一口气,紧跟着,就听见一句更可怕的话。
“只要把你轰出去,并宣称再不欢迎你上门。我就会在午时之前,收到你的人头。”
燕漓这句话,和之前一样平淡悠然。但落入杜洪耳中,却是森寒无比,仿佛无常引路、酆都开门,就连日上三竿的阳光照在身上,都没有丝毫暖意。
杜洪明白,这是真话,也是他最害怕的事情。邹通那老匹夫不是善男信女,既然搜刮他的私产结下冤仇,就会随时想办法让他去死。
只有死人,才不会伺机报复!
“午时之前”,“午时之前”,这个时间不断在杜洪脑海中回响,仿佛自己的死期已被确定。
从没有一刻,杜洪觉得死亡是如此的临近。就连江湖拼杀时被刀砍伤十几处,甚至昨天邹通凶神恶煞般,把他打成重伤,他都没觉得自己会死。
但现在,他觉得天上的太阳,好像就是那缓缓举起的铡刀,只等日到中天,就会剁下自己的人头!
死亡临近,血衣杜少侠什么颜面规矩都顾不得,立即爆发出全部潜能,翻身跪在燕漓面前,五体投地的大礼参拜,口中接连哀求道:
“燕大师饶命!燕大师饶命!燕大师饶命……”
“闭嘴。”燕漓轻描淡写的说道,“我只给你一句话的机会,你要好生思考,凭什么让我饶你一命。”
杜洪趴在原地,连头都不敢抬,全身冷汗直冒,瞬间湿透了后背。
他只觉得,自己所有的心思,连同性命,都被眼前人掌握,自己无论如何做,都逃不出对方的手心。
而他已经身无长物、名声扫地,就算回到西秦,他的亲娘舅也未必待见他!他还有什么筹码,能让这个可怕的家伙,饶过自己?
要没命了,要没命了……杜洪心中反复念叨,忽而灵光一闪:
既然马上没命,那就只有卖命!
想到这里,杜洪立刻有了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