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局如战局,总要首先弄清楚,谁是不可调和的敌人,谁是坚定的盟友,谁是潜在的对手,谁是可以拉拢的助力。而一切立场划分,又是从何而起?”
姬东陵闻言,剑眉蹙得更紧,眼前仿佛有无数往事闪现而过,半晌才开口道:“千头万绪,敌友划分似是而非,吾竟然不知从何说起……”
“自然是从源头说起。”燕漓发下茶盏,微笑道,“一甲子以前,或者再向前推二十年,师兄还是燕国王子之时,所面对是何局面,又如何演变到今日?”
“这些往事,师弟想必已经清楚。”姬东陵道。
“事件归事件,心态是心态。许多事情,唯有师兄自知。我想,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正是你失策的开始。”燕漓道。
“好吧,既然师弟如此坚持。”姬东陵叹道,慢慢讲述起一甲子前的往事,“昔日燕国,国小民寡,又有徊雁关之患,贫苦不堪。姬某得上苍垂怜,参悟《风雷剑诀》有成,让吾族吾民休养生息十年。本以为,再努力一步,就能彻底平定徊雁关之祸,壮大我燕国……”
“师兄打算壮大燕国?”燕漓插言道,“是不是还有开宗立派的打算?”
“嗯。燕国数百年来历经战火,民生凋敝。吾身为王族,自然有兴国之责。”姬东陵点头道,“至于开宗立派……没有足够的修行者,是不可能平定徊雁关的……”
“这些打算,师兄可曾宣之于口?”燕漓问道。
“当然,此非不可告人之事。”姬东陵点头道,“何况,这是燕国多少年的期待。”
“哈。”燕漓轻笑道,“师兄就没想过,此乃一切祸事的根由吗?”
“哦?”姬东陵双目神光一闪。他也是聪慧之辈,否则如何参悟云宗真传?一句点醒,足够他想到许多,“你是说,玉皇观当年行事,乃是不愿见到燕国兴盛,更不愿见到吾姬东陵开宗立派,而非单纯觊觎云宗真传?”
“当然。”燕漓点头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难道师兄从没想过,燕国一旦壮大,会西秦会有何影响?”
“这……对西秦来说,也未必是坏事吧?徊雁关兽潮若能一劳永逸,西秦便再也不用连年支援燕国……”说到一半,姬东陵的声音便低了下去。
“哈。”燕漓轻笑道,“师兄也想到了。那点支援,对堂堂西秦来说,乃是九牛一毛。关键乃是,燕国一旦壮大,人口繁盛,必然扩张版图。而燕国所处位置,向东便是嵩行山脉,向南俯瞰济水航道,若当真扩大,西秦将再难与东齐保持贸易,无异于困守西北一隅,国力只会每况愈下。
“再说宗门。如今西秦道门兴盛,乃是玉皇观与锦绣宫两强并肩,师兄如果开宗立派,势必变成三足鼎立,资源分配上定会捉襟见肘。而且师兄的新宗门坐拥徊雁关兽潮之便,定会垄断凶兽材料,让以上两家坐失大笔财源。
“况且,师兄乃是云宗真传,并非神道修士,即使宗门供奉神灵,也会是四海龙神,而非天庭大帝。如此信仰随着燕国壮大而扩张,将是玉皇观香火的全面萎缩。他们岂能容你?
“这是师兄第一处失策。”
“唉……”殇武王再次长叹一声,“吾一直都觉得,当年玉皇观图谋的,并非只是一项传承,却不曾想过根由早已种下。照师弟所说,玉皇观确实见不得燕国兴盛。可锦绣宫也是云宗一脉,为何能相安无事?”
“锦绣宫只是旁支,未必信奉龙神。何况两家共存若久,暗中自有默契。”燕漓嗤笑道,“看来师兄的燕国王室,争战若久,已经忘了权谋之变。可反过来想,徊雁关的百战精锐,一旦发展壮大,放马中原,西秦要如何抵挡?”
殇武王也是聪慧之人,只是从小不曾接触权谋之道,一言点醒之后自然清楚因果,慨叹道:“师弟说的是!当年师兄领悟《风雷剑诀》,自以为天下难逢敌手,加之少年轻狂,豪言壮语不知说过多少。如今看来,燕国本就处在必死之地,被各方修士严防死守,毫无翻身机会……“
“这却未必然。”
“哦?”姬东陵双眼一亮,注视着燕漓。
“若当真毫无机会,若天下修士皆是铁板一块,不容新兴势力来分一杯羹,当年佛门为何会保下你的后裔?你的魂魄又如何在丰都鬼城安然至今?
“再反过来想,既然西秦道门对手中利益如此在意,为何他不越过嵩行山脉,到东齐去打儒门的秋风;或者南下楚国,在佛门的地界兴旺他家天帝的香火?
“这就是师兄的第二处失策,六十年来,你掌握的情报太少!”
“嗯,的确。”姬东陵点头道,“吾在丰都鬼城,多方探寻,仍旧所知有限,可见道门,乃至三教,皆是局面稳固,方能如同死水一潭。如此僵局,吾等岂有动作余地?”
“哈。”燕漓轻笑道,“既是死水一滩,就该以风云搅动。师兄彻悟《风雷剑诀》,难道忘了此法奥义,非是以手中剑化作天地风雷之势,而是以天地风雷化作手中利剑。
“此时此刻,正当向天地借风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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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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