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松虬木中鸟语啾啾。崖深岫险,云生岭上。约有千许理石砌阶,宽坦整洁。
山顶主殿掩在层层氤氲雾间,隐隐透着金光钟鸣。好一派仙风轩昂。
她这边正感慨风景独好,却传来一阵嘈嚷声,十数人自侧面而来,当前那人面方耳圆,蓄着八字胡,穿一身绀青直领对襟道士袍,挎着一柄麈尾拂尘。衣袍宽大却兜不住一身肥肉,随着他急步走来,那膘颤的直让萧奚奚担心会不会甩出二两油来。
只听那人道,“警王殿下,在下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话虽然如此说,胖道士的姿态却不低,只随意拱了拱手。赫连警乃一国王室,在那人眼里却似是稀松平常,看着好像甚不耐烦客套。
“木虚道长客气了。”赫连警点点头。
“噗呲--”萧奚奚实在没忍住,苜蓿道长?还皮球柿子呢。
“这位是?”鸡蛋道长抖着胡子,趾高气扬,瞪向萧奚奚。
“这是本王王妹,奚郡主。”赫连警语气不善,不知怎地,平日这玉乘山人对自己也怠慢惯了,他一向敷衍相应不放在心上。但是竟然胆敢对萧奚奚这般,腾楞一股怒意窜起。
“道长平日对王兄多有照拂,本郡主在此谢过了。”说着,她还俯了俯身,面上笑得雍容端庄,口里却顺嘴胡诌,掐了个金叶子将手掩在袖口下。
她萧奚奚可得在这混下去呢,人在屋檐下,该低头就得低头。不过几句软话而已,她萧大人才不屑,阴你的时候不跟你客气不就完了?
赫连警袖内的手却骤然紧握,攥得骨节格嘣一响。他毕竟也年轻,想护之人遭此薄待,他暗恨自己无能为力,愤恨之下不免失仪。又听一句“王兄”,忽地泄了气。
然心思一转,莫非她气的是这个?电光火石间,竟夹了几分陌生欢喜。
木虚连忙抬手虚扶,萧奚奚悄悄将金叶子递到他手里。
道士一愣,随即了然一笑暗暗接过,“原来是奚郡主,在下万不敢当郡主此谢。应该的,应该的,呵呵。”心里却琢磨,北齐什么时候冒出这么个郡主来。
“缘祈,缘祀,带王爷和郡主上山。居翠竹园。”木虚对身后两名小道士吩咐。
“警王爷,奚郡主,贫道还要迎候其他各国来使,便不送了。有什么吩咐,就交代缘祈、缘祀。”说着,木虚侧身一让。不远处已传来阵阵鼓乐之声。
赫连警漠然举步越过道士,萧奚奚自他身后对木虚又拜了一下。得到一张堆着满脸肥肉的谄笑。
萧奚奚心里乐开了花儿,虚荣、爱钱,这么明显,分分钟搞定嘛。她也不理身前人的低气压。他娘的鸡蛋老道,还得劳她郡主大人亲腿儿爬山。
忽然一缕甜香飘入鼻端,萧奚奚猛地心拔到嗓子眼。
回望去,漫天花雨中,八人抬的镶金软轿,四角坠着硕大金铃,轿身满篆福蟾衔财纹路。抬轿的居然是女子,奏乐的也是女子,姿色均是中上。
两名侍女轻挑轿帘子,露出一人。大红衣衫,芙蓉如面凤眼狭长,额间一朵莲形花钿。赫然正是棺材铺掌柜的--韩奢!
真是冤家路窄。自己身边儿就杵一王爷,那日林间对话她也听得明白,赫连警和韩奢早就认识,死人妖难不成也是哪国高层?哎呀呀,自己这穿越女主命终于正常了,身边掉块板砖也得砸出七个王爷八个皇帝什么的。
但是死人妖要的可是自己命,来不及细想,她猫腰一退,躲到“好哥哥”身后。
手上一暖,赫连警握住了她的手,二人皆是翩幅广袖,也看不真切。
她大窘,要抽出手来,她亲哥却握得更紧。
赫连警另一手状似无意地点了点面上,郡主殿下登时了然一笑:她脸上扣着面具呢。
安安神,深呼吸,继续端出一张笑不露齿脸。怕他个熊,死人妖又没透视眼。
赫连警不由一笑,澄澈的眸子泛着点点春雪融碎的欢喜:她还肯信自己!
那边韩奢娇笑道,“木虚道长别来无恙。”语气甚是熟稔。
肥老道躬身一拜,爽然笑答,“贫道见过奢公子。公子风采依旧。”
韩奢施施然似靠非靠地软着身子,伸手扶木虚,
“木虚道长不必客气。”
“应该的,公子大驾光临,想必山主也是极高兴的。”木虚搓手笑得混身肉颤。
“警王殿下”韩美人遥遥颔首,皮笑肉不笑。
“奢公子”警殿下虚虚点头,皮不笑肉也不笑。
韩奢的目光扫了扫萧奚奚。棺材铺惊情不过是昨夜的事儿,萧奚奚僵着脖子硬撑着假笑。就在她以为韩奢要问及她的时候。死人妖一甩轿帘跟着木虚上山了。
萧奚奚一腔疑问,但此处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跟着赫连警也奔翠竹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