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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庵中最有名的酒,叫做桃吟,用最繁盛时枝头的桃花,与粮谷一起发酵,埋在地下等第二年春天的时候再打开,用细网过滤后重新埋入地下,要过了谷雨才能真正挖起来喝。酒中有一股桃花香,若是冬天在屋内温着喝时,满室生香,宛如春日。
花娘本不叫花娘,她说她叫韩微,父亲本是天翔的礼部尚书,后天英吞并天翔,韩老爷辞官归隐,在这桃花山下盖了座草庐。酿酒的法子是韩夫人所创,后来韩夫人病故,韩老爷不忍丧妻之痛,亦与世长辞。徒留这一间草庐,桃吟酒,还有回忆。
“你不恨你父亲么?”白罗冷冰冰问。
“公主何出此言?”花娘经林杝介绍已知道白罗身份。
白罗看着桃花酒,目光冷淡,“他没有勇气活下去,抛下你一个人。”
花娘笑,“我父母给予我生命,但我们每个人的性命都不能相连,我只能尊重我父亲的选择。更何况,他已经把我养大成人,教会我生存的方法,人生的路,总是要靠自己走下去,没有人能从始至终一路相随。”
林杝听得,生出些许感概,想到一些人。林仲之,娘亲,林红梅,皇上,范阳王,最后甚至想到了李束樘。
再亲的人都不会长相伴,林杝小时候早熟,她娘还在世的时候就在想若有一天没有了娘亲,她一个人漂泊在这人世的风雨间又当如何,谁为她挡风遮雨?想到深处,以至于半夜哭着跑到娘亲的床上,抱着她不肯放手。等到六岁的时候二夫人难产而死,本应该欣喜迎接***出生的林杝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不得不接受这个晴天霹雳,忽然才发现,在事情为发生之时的那些害怕,化成了悲伤以后会破茧成蝶,所有的孩子终有一天必须离开父母的羽翼,她还庆幸自己比孤儿幸运。
怪他人的离开,不过是一种懦弱。
一口清酒下肚,也不枉在这红尘中活过。
李束樘刚要开口不让林杝喝,简直就是在打肿脸充胖子,那边神婆倒是慢悠悠转醒了。
“唔……”她揉着前额,脸皱成了一团,十分浆糊的模样。
在此之前花娘对林杝讲了神婆的来历,这姑娘姓张,名星彩,无父无母,从小跟着一个神棍师父行走江湖,最拿手的就是嘴皮子的功夫,吹得天花乱坠,不知情的群众被她骗过无数。按她自己的话说,“你别瞧不起我,我师父说我的祖辈都是神婆,有通灵本事的,到我这一代这通灵的天赋貌似还没有显现出来,说本姑娘是神棍真是太有辱本姑娘的娘、外婆、曾外婆、曾曾外婆等等祖宗八代!”
后来张星彩的师父也死了,有个雨天,她昏倒在桃花庵的门口,就有了与花娘的一段渊源。
“那苏玄明是谁?”林杝当时又问。
花娘摇头,“星彩与他也是在大街上认识的,不打不相识,苏玄明当着人面戳穿了星彩的骗术,被星彩追了几条大街也没打过人家。大约气不过,就偷了人家的东西想报复吧。她心不坏的。”
林杝了然。
这会儿张星彩清醒,不知今夕何夕,扭头打量周围的场景才想起自己人在桃花庵,因为被苏玄明一气,多喝了两杯,后来……她把目光锁定在三个美丽的女子身上,纳罕,“你们这是七仙女当中的老几,老几,和老几?”
“……”
星彩妹妹,你完胜了!
花娘开口,“星彩,这是白姑娘和林姑娘。”并不打算告诉她两人的真实身份,因为按照张星彩的脾气,明天东歌满城都会流传:张神婆本领盖世,受到了公主和女官的接见,并把酒言欢!
张星彩从一个人的矮榻上爬下来。花娘为方便说话,把两张两人座的矮榻和在了一齐,花娘身边正好还空了一个位置,于是欢乐地头爬上来,还顺便傻笑两声,问,“那边好冷清,让我来挤挤吧。”
她冲对面的林杝和白罗一笑,脑子倒是不迷糊了,“咦?这位大人……”
还记得林杝是位大人,看来对桐城发生的事情也有印象。
林杝便道,“在下上次于桐城巧遇姑娘,今日再见,真是缘分,”
“是啊!是啊!”张星彩点头如捣蒜,高兴得很,还自己斟了杯酒,“天涯何处不相逢,小女子敬大人一杯!”
四小姐赶紧把她手上的酒放下,不让她喝,好不容易等到这姑娘意识清楚,关键的问题还没有问,又喝醉了怎么办!“这酒一会再喝,我现在有些问题想问你,劳烦星彩姑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