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阳关(六下)官贼们登时被打懵了
鱼鳞阵是克制弓弩的最佳阵型
河西士卒手中的盾牌乃硬木所制,表层还粘着层坚韧的牛皮,理论上完全可以挡住弩箭的攒射他们身上的加厚皮铠也为工匠精心打造,在二十步外很难被羽箭穿透即便个别倒霉鬼不幸被流矢射中,也不会立即致命但是,不远处那伙天杀的猎物们居然把随身携带的漆枪当做投矛掷了出来,登时打了大伙一个猝不及防
漆枪!谁也没想到专为禁军配备,华而不实的漆枪还可以这么用当八尺多长的枪身带着风声从半空中落下之时,河西士卒们习惯性地将手中盾牌斜向上举这是他们按照平素所接受训练做出的本能反应,以前的经验证明,此举对付羽箭抛射行之有效然而,对于装在漆枪前端的利刃来说,手中的盾牌实在太薄了长达两尺的枪头如戳纸一样戳透了盾牌上的牛皮、硬木,刺穿盾牌后胸甲、捅破胸甲后的肋骨,将冲在队伍最前方几个持盾者直接钉在了沙地上(注1)“啊——”凄厉的惨叫声连绵不绝原本坚实得如乌龟壳般的鱼鳞阵,正中央立刻出现了巨大的裂纹不幸的是,营垒中的飞龙禁卫们平素训练太差,攻击根本做不到整齐划一十几杆漆枪抛起得太晚,落在了大部队之后,却恰巧顺着鱼鳞阵的裂缝砸了进去绝大多数走空,一头扎进沙漠中,枪尾四下乱扫只有两三根却直接命中内层河西士卒的胸口,将倒霉蛋戳了个透心凉
精钢打造的惯性未衰,继续急冲向下,钻进沙地,将伤者的身体支在半空,形成一个怪异的三角
“啊——”“啊——”惨叫声不绝于耳两名濒死的官贼双脚在地上徒劳地乱蹬,试图将自己从漆枪上拔出来但他们的努力只给自己造成了更大的痛苦,刺入沙地的漆枪摇摇晃晃,始终不倒在双腿的推动下,濒死者的身体以漆枪为圆心,围着枪杆不停的画圈每转一圈,沙地上的血迹便扩大一重
没有人肯上前将他们从痛苦中解脱出来被打懵了的官贼们本能地向两旁躲闪,仿佛闪得稍慢些,濒死者上的晦气就会传给自己,令自己成为下一波漆枪的攻击目标有几个官贼过于胆小,竟然不顾自己一方领军者的严令,转身向后逃去这个动作更加致命,躲在马车后寻找机会的民壮们,立刻毫不犹豫地扣动了弩箭的扳机数以百计的短弩呼啸而至,追上逃命者,将他们没有盾牌防护的后背,射成一株株刺柳(注2)“不要慌,不要慌冲过去,冲过去!”毕竟曾经在沙场征战多年的老手,在损失掉六十几名弟兄后,河西军校尉阿于会终于做出了正确反应
鱼鳞阵所在位置距离猎物藏身的车墙仅剩下二十余步,只要弟兄们举着盾牌继续前冲,猎物们即便有机会掷出第二轮漆枪,在漆枪落地之前,弟兄们也冲到了车墙底下只要推开挡路的马车,几百河西老兵,没有拿不下一群乌合之众的道理!
听到命令,一众河西老兵缩在盾牌后互相张望被漆枪射中的人其实不算多,但死状却惨烈无比手里的盾牌和身上的皮甲根本起不到防护作用,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是不是下一名倒霉鬼
“冲上去,冲上去!”躲在几名亲信身后,阿于会大喊大叫,“他们哪来的那么多漆枪给我冲,冲得越慢,大伙死得越快!”
话音刚落,一杆漆枪呼啸而至阿于会不敢硬扛,迅速向侧面躲闪,同时将一名亲信拉在了自己的胸前“噗!”疾飞儿至的漆枪落在他远来站立的位置,入地两尺,抢尾上下跳动,扫起一片黄烟
“看见了没,能躲开!”虽然被吓得脸色煞白,阿于会嘴巴反应却丝毫不慢指着还在颤抖的漆枪大声嚷嚷
的确,速度是投矛的致命缺陷河西老兵们的精神陡然一振,举起盾牌,慢慢又开始向一起靠拢对面的弩箭急促射来,却无法阻挡裂成数块的鱼鳞阵慢慢重新聚成一个整体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几乎与此同时,低沉的鼓声从众人背后响了起来,在空旷的大漠中显得格外苍凉鹰扬郎将古力图根据自己的判断,发出了最后命令,只许向前,不准后退
两军阵前,闻鼓不进者,斩也许发现了漆枪并不像想像得那样可怕,也许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官贼们内心深处最后一点血性被激发出来,长嚎一声,用盾牌护住身前要害,低头便往前冲几百双大脚带起漫天黄尘,顷刻间遮住漫天星斗
见到敌军开始玩命,车墙后的民壮们紧张得双手颤抖在魏风和朱五一二人的指挥下,他们按照事先说好的次序,轮番向烟尘中发射弩箭但起到的效果却微乎其微漫天沙尘眼中干扰了大伙的视线,对死亡的恐惧也使得他们的动作越来越生涩,越来越僵硬
王洵、方子腾、老周、老郑、以及一干禁卫继续抓起漆枪向外投掷,却再也收不到与先前同样的效果,很快,大伙临时收集起来的漆枪就被投完了,敌军所带起的烟尘,也扑到了车墙近前
眼看着远处的烟尘已经接近猎物的位置,古力图满意地点点头,刀锋前指“所有人准备!”他沉声对身后的骑兵下令,心中带着一点点快意损失掉几十名弟兄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把飞龙禁卫们押运的辎重抢到手,草原上有的是想当兵吃粮的牧民每人发一把兵器,就可以重新拉起一支队伍关键是不要让带领飞龙禁卫的那小子趁乱跑掉,此人眼下虽然还是个雏儿,一旦羽翼丰满了,肯定会给河西军带来大麻烦
不知不觉中,古力图于心里再度调高了对王洵的评价反应够快,遇事够沉着,出手也够果断刚才将飞龙禁卫们的随身漆枪当做投矛向外丢的举动,更是一记神来之笔如果易地而处,古力图自己都不敢保证能在危急关头做出和王洵一样的决断要知道兵器武者乃保命之本,临阵丢掉平素用习惯了的家什,即便身边有现成的兵器更换,也未必能使得顺手
而战场上,每一招都是性命攸关反应稍慢,就有可能身首异处姓王的小子命令一众飞龙禁卫将随身携带的漆枪当投矛往外丢,只能说明一点,他活腻了或者,他心中对未来已经彻底绝望
的确,此刻的王洵正如他的对手古力图所猜,已经彻底豁了出去一旦被河西军击败,他知道自己肯定会被灭口丢掉辎重突围,等待着他的结局也是死路一条没有任何人授权,私拆马车上的封条,将兵器分发给民壮,事后如果被追究下来,等着他的还是死既然左右不过是个死,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
瞪着血红的眼睛,他从车墙后站了起来官贼们已经近在咫尺,个别胆大者甚至开始推动大伙藏身的马车民壮们则放下失去作用的伏波弩,死死将马车靠近自己的一侧抓住,试图做最后的挣扎而身边的飞龙禁卫则将眼睛全部转向了他,目光中充满了信赖
“别管马车,跟着我上!”心中仿佛有一股火焰被众人的目光给点着了,王洵突然大喝一声,纵身跳起整个人如同发怒的野兽般,咆哮着越过车墙,半空中挥动链子锤,冲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颗脑袋砸了下去
“噗!”沉闷的声音在一片混乱的呐喊声中显得格外清晰正弯腰跟马车叫劲儿的河西士卒来不及躲避,半个脑袋被链子锤击了个粉碎,红殷殷的人血和白花花的脑浆落了满地没等他的尸体倒下,链子锤已经又飞了起来,带着一阵腥风,只奔下一名试图破坏车墙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