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但是当一个难熬的夜晚过去,太阳终于吝啬的把阳光与少少的温暖倾洒到大地上的时候,那些班长、排长、连长一个个的隔着雪洞去叫,一个个的去喊的时候,总有一些雪坑里再也没有了任何回应。
望着那些躺在雪穴中,已经永远闭上了年轻双眼的兄弟,抱着这些不知道相处了多少年,已经比亲兄弟更像是亲兄弟的士兵,那些基层指挥官们,都在轻轻吸着鼻子,他们的嘴唇在不停的嚅动。
在他们的眼里,战场上一个军人死亡,就像是蚕茧终于蜕变成蝴蝶一样自然而美丽。正所谓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脚,在陌生的土地上急行军,很可能出现一些意外情况,他们也能接受一些正常的非战斗减员。但是……有谁能接受仅仅是十一月二十四曰一天的急行军,就有七百多名士兵严重冻伤这样一个数字?又有谁愿意去知道,在二十四曰至二十六曰晚上这两天两夜时间里,究竟有多少人,永远闭上了自己的双眼,又有多少人,就算是不死一辈子也成了残废?!
一个连长瞪大了双眼,最后他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在他面前那个雪洞,静静的躺在里面,无论他如何的喊,如何的叫,也无法再睁开双眼的军人,就是他的副连长。这位副连长没有用积雪堵住洞口,他甚至对着冷风吹过来的方向,故意扩大了洞口。发给他的那张单薄的行军毯,并没有披在身上,而是被他叠得方方正正的,当成枕头压到了自己的头下。
他是冻死的,故意被冻死的。就在他的手边,还留下了一封遗书。
“二十四号在急行军的时候,我想拉起一个被绊倒的士兵,结果右手被划伤,进而引发冻伤,到昨天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我不知道试了多少次,我发现自己已经不能扣动扳机开枪,我的手废掉了!我这一辈子走南闯北,不知道有几次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曰本人的轰炸机没有炸死我,蒋介石的大炮没有炸死我,我早就不把自己这条命当成一回事,我的右手废了没有关系,我还可以给兄弟们打气,还可以用左手帮大家装子弹,擦枪。可是就是在昨天晚上,我才发现,自己的双脚也被冻伤了,我的脚腕肿得就像是个萝卜似的,我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了。我已经成了一个彻底的废人,一个冲锋连的副连长,只能躲在最后面,连枪也不能开,连路都不能走,在战场上我只会成为你们的拖油瓶,就算送回国,活下去了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我选择了死亡,这样最起码,我是死在了战场上,我还算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烈士!连长,这一次我没有得到你的批准,就做了这样的决定,就请你让我在最后,选择一次自己的路吧!连长……对不起了!如果还有下辈子,我们还做兄弟!!!”
信,就写到了这里。
这样的故事,就在这片冰与雪交融的平原上不断上演,在战斗开始前,不知道有多少没有死在八年抗战,三年解放战争中的英雄,永远在这片异国他乡的土地上,陷入了永久的沉睡。
就是在浩瀚无垠的宇宙中,就是在这个叫地球的蓝色星球的一脚,就是在这个叫盖马平原的冰雪世界里。就是在朝阳的照耀下,不知道有多少中[***]人,脸上挂着悲伤的泪水,扬起了他们的头。他们迎着那股来自西伯利亚,穿过了中国的东北,来到这片冰雪平原的刺骨寒风,将自己的目光,狠狠投向了遥远的南方。不知道有多少人的心里,都在想着同一个词:战吧!
战争!
如果没有大的战争,没有一场激战、血战、狂战、疯战,就算是他们的师长,他们的军长,甚至是他们的总司令,也不可能再压抑住这些军人心里,那股腾腾升起的、悲伤的、愤怒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