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有一些罢。培卡塞阿姆是旧伊姬斯的中心，也是帝国征服伊姬斯的第一站。安妮塔摄政认为有必要让我到这里来感受一下伊姬斯真正的一面。”图拉克如实告诉玛哈拉嘉。

“哦！这样啊.......。”玛哈拉嘉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一会儿。“那我倒是可以帮上点忙。培卡塞阿姆是我的第二故乡，我生命中的前十年都是在这里度过的。如果有关于旧城的事，我多少都知道一点。”

利亚却对玛哈拉嘉的主动帮忙颇怀了些狐疑。“布谢尔小姐，你回到培卡塞阿姆又是为了什么事？”

图拉克微微皱眉，不知是因为利亚的唐突，还是对玛哈拉嘉动机有了猜测。

玛哈拉嘉对着利亚嫣然一笑。“还不是为了我与杰普莱的婚事。我们俩家的信仰不同，奥迪尼斯神又不是位宽容的女神，要结婚宗教上的阻碍不小呢。”这是在提醒没像伊芙利尔表现出明显醋意的利亚，她早已是定了婚约的女人，不会对她造成多大威胁。利亚却没有轻易相信。

图拉克略带不安地问：“杰普莱想要改变他的信仰吗？”

“他向我提过这个可能性，不过我和我们双方的父母都投了否决票。”玛哈拉嘉眉目间传达出一股温存的情感。“杰普莱就是这样，宁愿屈就自己也不愿让**心。”

这次，换图拉克的心里泛起怪异的滋味了。要是他早上一、两年遇到玛哈拉嘉的话，杰普莱还会有机会吗？（事实上，就图拉克的声名而言，杰普莱不仅有机会，而且图拉克的追求反而把玛哈拉嘉更快地推向杰普莱也未可知呢！)

“不会是你要放弃图墨吐斯神罢？”图拉克一厢情愿地问：“我认识几个在帝国的奥迪尼斯教会组织内地位显赫的人物。你如果真有此心的话，我可以请他们为你提供证明。”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无意识地浮现出那个神秘的女子律。虽然她与兽人生活在一起，不过若论与奥迪尼斯神的渊源，恐怕当世没有更深于她的了罢。

“多谢你了......，特克。”玛哈拉嘉好不容易才压抑住讽刺这位帝国王子的念头。他似乎太实在了些，意图都写在脸上了。可要说有什么恶意，却更像是某种朦胧的憧憬。他到底想要做些什么？试图诱惑她，还是单纯的寻求亲近？

“你和杰普莱一样......，都不太理解伊姬斯的生活与宗教密切相关的事实。”玛哈拉嘉叹了口：“我们的生是因为信仰，死亦是为了信仰。婚嫁和迁志一样，都是非同小可的大事。如果能够轻易一改了之，自己存在的价值那岂不是成了儿戏？”

对于玛哈拉嘉的话，图拉克觉得有点太顶真了。至少他在曼卡斯就见过不下十几次公开宣布改变崇拜对象的情况，而且都是在上流贵族阶层。其中不乏为了婚约、为了财富、为了获取更高的地位的。最可笑的是一个七十多岁曾在前代摩拉女皇帝当政期间任高官的老人，制造了一起为赢得十八岁的情人的欢心，不惜放弃敬拜了大半辈子的神袛的丑闻，连皇帝委婉地规劝都听不进去。那场闹剧最后已老头子得逞后暴毙在婚床上收场，成了首都两大教会竞相引用的案例。只不过一个是从多行不义必自毙的角度，另一个是从追求幸福和快乐从不受限于年龄的角度。

图拉克的态度令玛哈拉嘉有些诧异。她好奇地问：“假设说我有一个妹妹，机缘巧合之下你与她相识了，坠入爱河。然而她告诉你，如果你想得到她，就必须归顺到图墨吐斯神的圣焰之下。你会为了一时之欢而迁就于她吗？”

“你真得有个妹妹吗？”图拉克皱紧眉头想了半天就是这么一个回答。玛哈拉嘉和利亚都差点晕倒。玛哈拉嘉当然没有一个同她一样千姿百娇的妹妹。但换而言之，如果玛哈拉嘉愿意稍加以色诱，她和一位货真价实的帝国王子就有可能制造出要美人不要江山的大事件来。幸亏图拉克大喘气，又补了一句：“哎，母亲还好办，我父亲那关恐怕无论如何也过不去的。”否则伊利芙儿说不定就打算发动‘兵’谏了，兵器的兵。

玛哈拉嘉忐忑不安了好一会儿，才平息下心里的悸动——他真的为她而动心了吗？图拉克却依旧一幅等待的神情，注意力集中地盯着玛哈拉嘉。

“.....哦，我来培卡塞阿姆的目的。”玛哈拉嘉差点以为图拉克是在询问她愿不愿意接受他的‘好意’呢。“我是无法改教的。不过伊姬斯的教派众多，不乏为了方便不同信仰的男女结合而提供途径的。其中又以埃芬吉的‘施身’仪式最为简捷。”

“埃芬吉派.....。”图拉克迟疑了一下。“多问一句，你本人信奉那个派系呢？”

玛哈拉嘉嘀咕了一声，图拉克没听清楚。再次询问，她才勉强回答道：“我们布谢尔家都是祆克蒂斯派的。”

图拉克用右手的握拳敲了下左手的掌心。“祆克蒂斯派是坚决反对异教结合的，对罢？”难怪她会和图拉克一样，乔装打扮地来培卡塞阿姆了。

玛哈拉嘉给了图拉克一个不易察觉的白眼。“或许我有点误解了——您似乎并不看好我与杰普莱的婚事？”

“绝对不会。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图拉克欲盖弥彰地辩白道。

玛哈拉嘉咯咯地低笑起来。“特克，我开玩笑的。你看来就不是这样的人。”仗势欺人，还是觊觎他人妻女？眼下这样的人不是太少而是太多，似乎也不在意再多图拉克一个罢。说实话，图拉克要把玛哈拉嘉弄到他的卧室里去，办法总还是有的。

图拉克挠着头问:“既然你信祆克蒂斯，埃芬吉派会允许你举行那个舍身的仪式吗？”

“施身，不是舍身。我又不想做烈士。”玛哈拉嘉不禁莞尔。她解释道：“埃芬吉派的人借助与帝国当局交好，目前占据了伊姬斯宗教事务方面的主导地位。所以他们并不怎么在意是否有其他派系的人蹭他们的光。而且‘施身’仪式本身不是件值得炫耀的事。要不是为了解决实际问题，没有人会自愿选择这条路的。”

图拉克起了好奇心。“施身仪式，需要你做些什么呢？”

玛哈拉嘉却意外地陷入沉默。沉思良久，她才对图拉克道：“反正你以后也会知道。与其从其他人嘴里听到，还不如作为当事人的我来告诉你罢。”

图拉克连忙表示感谢。他在培卡塞阿姆第一课竟然由一位美女教授，真是天随人愿啊！

“你听说过妮莎神殿（nessa）吗？”玛哈拉嘉问。

图拉克点了点头。“来这儿的路上遇上个旅伴，他向我们提起过妮莎神殿。据他所言，那个地方是游玩培卡塞阿姆时必去的一个景点。”

“你那个朋友一定是位年轻的男士。”玛哈拉嘉猜测道。

“那个神殿很特别吗？”图拉克疑惑地问。

“如果是说建筑、装饰，抑或是祭司的设置，与城里其他教堂并没多大区别。妮莎神殿也称舞蹈者寄居之所，是数百年前一位叫妮莎的舞姬以毕生积蓄营造的殿堂。这个神殿供奉图墨吐斯女神最亲密的盟友，主司**的神维拉。早年曾是舞娘和以女性魅力为生的女性的庇护所。”

图拉克忽然想起曼卡斯城的西姆拉（simla）教堂。帝国大宗母瓦舒莎娜（vashushana）不也因为收容操皮肉生意的女人而颇受苟詈吗。不过市井街头倒是对此表示某种程度的认可。难道她也是由妮莎神殿获得的灵感？“献身，莫非是到妮莎神殿里当舞姬？”他的脑子还是挺聪明的。

“有点类似。不过不是舞姬，是神娼。简单来说，是用自己的身体让维拉女神的信徒感受到神的恩赐的女性。”玛哈拉嘉说的是简单，而且.....太明了了。

图拉克大惊失色，利亚、伊利芙儿、多尔夫的脸上也不禁流露出鄙夷的神情。

“这.....未免有些匪夷所思了罢。”图拉克喃喃道。

玛哈拉嘉笑了笑。“其实很容易理解。神娼的角色也包括引诱异教的男性改换门庭。一旦有了这个身份，即便与奥迪尼斯神的结合，举行结婚的仪式，也被理解为是执行神娼角色的某种手段，不会受到惩罚的。”

为了结婚就要做娼妓，图拉克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他恨恨地说：“这个习俗太要不得了。我一定会想办法废除掉它的。”

“这可不是习俗，而是伊姬斯真真切切的宗教法规。”玛哈拉嘉明确地指出。她的语气稍缓和了些，问图拉克：“是因为我的缘故，还是你真得觉得这里存在问题？”

“两者都有罢。”图拉克羞怯地回答。“杰普莱知道你要做什么吗？”他反问道——如果知道，回去就找这白眼狼的麻烦。如果不知道，那就更应该阻止玛哈拉嘉了。

“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的。”玛哈拉嘉语气很轻松地说：“来这里前，我向杰普莱解释过了。虽然确实需要在妮莎神殿卖身为娼，其实我本人不必做接待信徒或有意改教者的事。按照不成文的规则，我可以把从属于我的一个奴隶转让给神殿作为我的替身，也可以提供一笔不低于五百金币的捐赠，由神殿的执事代我购买其他献身者的服务。所有一切只需要我本人到妮莎神殿一次，举行一个徒有其表的仪式就可以了。”

图拉克听完后松了口气。不过他还是听出其中些许蹊跷的地方。“按照你所说的，神殿中除了被迫卖身的奴隶，还有其他宁愿自己亲身实践这个仪式的人吗？”

玛哈拉嘉幽婉地轻叹道：“有些是贫苦家庭的女子，借了这个因头赚钱养家。相比于克特里等大城市的欢场，妮莎神殿名义上还披着宗教的外衣，能为她们保留些体面。另一些则是并不富裕到有奴隶劳力可以转让的家庭，为了将家里的女儿嫁给帝国本土来的高官富豪，牺牲了另一个运气不佳的女儿的幸福。这次我就是想找一个这样的女人来代我。经过神殿的抽头，五百金币里至少还有一百多最后会落在她手里。如果她愿意，这笔钱应该可以帮助她摆脱现在的命运了。”

“我觉得......。”图拉克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说了不好听的你别见怪——这简直就是泯灭良知。虽然我不是维拉女神的信徒，但这样残酷的行为，恐怕完全不符合神袛的本意罢。”

玛哈拉嘉没有反驳。“妮莎神殿也不是一直如此的。变成现在这样子，也不过是一、两代里的事。你愿意花些时间让我给你介绍一下其中的故事吗？”

图拉克欣然答应。事实上，就连利亚他们几个也燃起了强烈的好奇心。神圣的宗教场合，怎么会演化为那样一个藏污纳垢的所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