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苍雪就这样一个人静静的走在雪地中,身后是流了一地鲜红的血液,偶尔有几个路人看到她这失魂落魄的样子,也都不敢靠近了,凌苍雪犹如行尸走肉走在路上,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高子恒原本在茶楼的后院吊嗓子,却是听到小徒弟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师父、师父……”
高子恒挑眉冷冷的看了小徒弟一眼,放下手中的长矛,“何事这般惊慌?”
“我刚才在路上瞧见九姑娘了!”
高子恒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眼中掠过一抹惊喜,随即又黯然,“是吗?她身边还有谁?”凌苍雪如今做了太傅,他与她之间的距离就更加遥远了,不得不说,她身边的那个男人无论是从什么方面来看,都比自己强太多。
“不是啊,师父,九姑娘真的是很不对劲,总之你快去看看吧!”
听到小徒弟这么说,高子恒也觉得有些诡异了,连忙跑到大街上,第一眼便是看到地上刺眼的鲜血,再抬眸看到凌苍雪已经远去的背影,凌乱的长发随风飘散,整个人看起来竟是那般的孤寂。
高子恒的眼神一紧,连忙追上去,抓住凌苍雪的手臂,“九姑娘,你受伤了?你……”高子恒下一句话便是堵在了喉咙口,他分明的看到凌苍雪泪眼朦胧的模样,到底是什么人可以让这样骄傲的女人哭成这样?
高子恒顿了一下,“九姑娘,你受伤了,我带你去包扎!”
“滚开!”凌苍雪用力的推开高子恒,此刻的她犹如受伤的母狮,“你给我滚开,你算什么东西,本小姐也是你可以碰的吗?”
高子恒一顿,眼中掠过一抹受伤,凌苍雪的话着实是很伤人,高子恒是个戏子,可他有一个戏子一个男人的尊严,手指慢慢的松开凌苍雪的手臂,后退一步,“对不起,草民该死,草民冒犯了太傅大人!”
凌苍雪却是轻蔑的看了他一眼,继续走着,高子恒看着凌苍雪那孤寂的背影,想要去拉住她,却最终是没有勇气,他知道凌苍雪不是有心要说那些话的,她今日真的是太不对劲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才会让她变得这般敏感,好似刺猬一样。
高子恒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凌苍雪,便是派人去杨府通知杨延斌和凌沁芸了。
凌苍雪走着走着,不知不觉的走到了郊外的那棵大树下,这里是皇甫擎昊第一次单独为她吹箫的地方,现在……这一切都成为了过去。
凌苍雪嘴角浮起一抹苦笑,整个人就那样直直的倒在地上,平躺在雪地里仰望着那棵大树和苍白的天空,手臂上的鲜血早已将衣袖染红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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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擎昊弯腰捡起地上那断成两半的玉箫,紧紧的握在手心里,此刻的他比谁都要痛心,说出那些话,好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划破自己的五脏六腑,尤其是看到凌苍雪受伤的时候,他真的是无心的,他只是想要让她死心离开自己。
身后的素晴已经穿戴整齐,脸上早已经没有那些楚楚可怜和忏悔,取而代之的是轻蔑和精明,“都说高子恒是京城一流的戏子,如今看来,王爷你的演技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皇甫擎昊站起身,猛地扼住素晴的喉咙,逼走几步,将她按在墙上,整个人几乎都被提起来了,皇甫擎昊的眼中迸发出仇恨的怒火,“本王已经照你说的做了,解药呢?”
素晴却是不慌不乱,抬眸冷冷的看着皇甫擎昊,“王爷放心,我家主人自然会给九姑娘解药,只要王爷依着我家主人的意思,和九姑娘断绝来往,九姑娘就能安然无恙的活着,否则……”
皇甫擎昊恨不得现在就杀了素晴,是他太疏忽了,竟是不知道自己的身边一直都养着一只叛徒,准确的应该说是一个细作。
今日的一切都是素晴的精心策划,她预先就知道了凌苍雪要出宫来找皇甫擎昊,而她真正的主子也已经不想再浪费时间,准备要收网了,目的就是要凌苍雪和皇甫擎昊反目成仇。
素晴在皇甫擎昊的寝室里点了熏香,让皇甫擎昊困乏,自己则是算准了凌苍雪快到的时间,告诉皇甫擎昊真相,如果皇甫擎昊想要救凌苍雪,就必须配合自己演出这一场戏。
这也是凌苍雪进屋的时候,看到皇甫擎昊只穿了一身衬衣,素晴则是趴在皇甫擎昊的身上,那个时候,正是素晴威胁皇甫擎昊的时候。
“我告诉你,如果你敢伤她丝毫,我要你和你背后的人血债血偿、生不如死,本王说到做到,就算是血洗整个京城也无所谓!”
素晴在皇甫擎昊身边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对皇甫擎昊的性格也是清楚的,看到皇甫擎昊这个样子,也不由得颤栗了,却是轻笑,“王爷多虑了,我家主人可是舍不得九姑娘死的,只是想要九姑娘心甘情愿的奉献出自己的鲜血,将来也依旧可以荣华富贵,只要王爷你答应从今以后不再和九姑娘有任何的瓜葛!”
皇甫擎昊阴鸷的看着素晴,终于还是放开了她,为了凌苍雪,这一场戏他必须和素晴演下去,“滚出去!”
素晴看了一眼皇甫擎昊,眼底掠过一抹复杂的色彩,却还是静静的离开了房间,一个人平静的走在园子里,许久才停下脚步抬眸看着院子里的海棠树,这是凌苍雪最喜欢的海棠花树,曾几何时,有她、有素如、有凌苍雪,她们三个也曾如姐妹一般,可如今……她到底只是一个叛徒!
一个身影走近素晴,素晴警惕的回眸,却是看到了婉萍,婉萍鄙夷的看了一眼素晴,却是轻蔑的笑了,“我倒是小瞧了你,你倒是有本事,这么快就爬上了王爷的床榻,还有了王爷的孩子,不过想必此刻最愤怒的人应该是凌苍雪吧?什么主仆情谊,哈哈……简直是可笑至极,到头来,她还不是被你这么一个丫鬟给背叛了!”
素晴冷笑,走到婉萍的面前,“那又如何,终究是我得了王爷的宠爱,而你呢?你不是以通房的身份送进来的么?怎么到今日也不曾得宠?说白了,还是你没能耐,这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难道婉萍姑娘你不想压过顾侧妃?”
“你……”婉萍的连一阵红一阵紫,“你放肆,你一个贱婢也敢和我……”婉萍话没说完,却被素晴扬手给了一个耳光。
“嘴巴干净点,我如今可是怀了王爷的孩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王爷定是会扒了你的皮!”素晴说完便是冷傲的走了,只留下婉萍一个人气得全身发抖,她不甘心,不甘心凌苍雪可以站在自己的头上,不甘心一个丫鬟也能爬过自己的头。
皇甫擎昊一个人站在屋子里,看着那断裂的玉箫,腥红的眼中全是伤痛和懊恼,突然拔出一支匕首刺向自己的手臂,脑海中浮现出凌苍雪绝望的眼神、还有自己甩他一个耳光的画面,每回忆一次,手中的力道就更深几分,鲜红的血沿着手臂流淌在地面上。
失去她,他比死还痛苦,却依旧要活着,从今以后他都不能再回到她身边了,而要重新以唯这个身份,躲在黑暗的地方守护着他,他不能相信素晴背后的那个人,若是他伤害凌苍雪怎么办?折磨她怎么办?还有解药的事……该死的……
“啊——”皇甫擎昊拔出匕首,仰天长啸,他恨,恨自己的疏忽,居然会让敌人的细作混进来,还安排到了凌苍雪的身边,让敌人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软肋,如果不是他,素晴不会到凌苍雪的身边,也不会每日给凌苍雪喂毒。
是的,凌苍雪自己都没想到,她在给二夫人吴氏喂毒的时候,自己也在被素晴每日喂毒,这种毒还缺一个引子,一旦素晴牵动这个引子,凌苍雪就会毒发,痛苦折磨,生不如死。
躺在雪地中昏睡的凌苍雪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再舔自己的手臂,带着丝丝的刺痛,却又有些冰凉的舒适,她缓缓的睁开眼睛,看着白茫茫的天空,随即便是看到皇甫未央轻轻的舔着自己的手臂伤口。
“你醒了?”皇甫未央看到凌苍雪醒了,便是一阵欣喜,连忙浮起凌苍雪,“我瞧着你受了伤,便是帮你把伤口清理一下,过去我在外面,看到别人都是这样做的,受了伤,只是随便用唾沫舔一舔伤口就好了!”
皇甫未央撕下身上的一块布条将凌苍雪的手臂包扎起来,凌苍雪看着皇甫未央为自己包扎的伤口,嘴角扬起一抹苦笑,“你为什么在这里?”
“你今日出宫太久,我怕你不回去了,便是出来寻你,我知道你去找二哥,便是想去杨家等你,却有人来说,你受了伤……然后我就来找你了!”皇甫未央幽幽的说道。
凌苍雪看着皇甫未央那张脸,却是哭着笑了,这一哭让皇甫未央慌了,“你哭什么?又不是本王欺负了你?你自个儿也是不争气的?若是在二哥那里受了委屈,何苦在这里寻死觅活!”皇甫未央不爽的哼哼到。
连皇甫未央都知道出来找她,皇甫擎昊,你亲手伤了我,却当真冷漠到了不顾我的死活了吗?凌苍雪在心中悲愤的呐喊着。
皇甫未央看着凌苍雪伤心的样子,闷声说道:“那日在城楼上,我那般说你……抱歉,你莫要记在心上,我只是希望我身边有个人可以陪着,在宫里没有人愿意真正的和我说话!你是唯一一个!”
“唯一?”凌苍雪此刻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只觉得讽刺极了,曾今她把皇甫擎昊当作自己的唯一,以为自己也是他的唯一,如今看来,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了。
皇甫未央看着凌苍雪,忽然伸出自己有些苍白瘦弱的手臂,卷起袖子,“你若是心里不痛快,我给你咬一口,如你所言,我们是朋友!”
凌苍雪看了一眼皇甫未央,又低头看着那手臂,却是自言自语道:“很久很久以前,我受伤了,他也是这样,将手臂给我,说疼的话就咬着他,所以为了他,我硬是戒毒了……”
凌苍雪只觉得这一幕太熟悉了,熟悉的让她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是梦幻,皇甫未央不认识凌苍雪口中的他,也知道是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纵然不甘心,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和凌苍雪斤斤计较了。
皇甫未央突然伸出手主动的将凌苍雪拥入怀中,熟悉的怀抱和味道,让凌苍雪再也克制不住的哭出来,“他不要我了、他真的不要我了……”
“没关系,他不要你,我要你!”皇甫未央在凌苍雪的耳边喃喃,“只是……我能陪你的时间太短暂了!”
凌苍雪惊了一下,突然的想起皇甫未央短暂的生命,抬眸看着皇甫未央这张熟悉的脸孔,“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杀了皇甫擎昊?”
皇甫未央明显是被凌苍雪吓了一跳,“你……在胡说什么?”
凌苍雪忽然笑了,她站起身,抬眸仰望着这棵大树,“我们曾经有过誓言,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一定不会让他独活,他一定要陪我一起下地狱,所以……我应该杀了他!”
“你是疯了吗?这种话也说出口?”皇甫未央有些头疼,“为了他,值得你这么做吗?这世界上的男人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你睁大眼睛看看!”皇甫未央抓住凌苍雪,逼着她直视自己。
凌苍雪忽然捏住了皇甫未央的下颚,这个动作此刻有些暧昧,也有几分对一个男人的羞辱,凌苍雪眯起眼眸,透出危险的气息,“你是说你吗?”
“是,就是我!”皇甫未央固执的回答。
凌苍雪再次认真的看着皇甫未央,却是邪肆的笑了出来,“我还能再相信你么?”
“哼,本王可以证明给你看!”皇甫未央气呼呼的回答,凌苍雪浅笑,却是没有说话,这个下雪天,她和皇甫擎昊结束了……
这一年的冬天,发生了太多的事,似乎就不曾真正的平静过,二夫人吴氏的身子越发的不好了,眼窝子都彻底的凹下去了,看了多少大夫,用了多少名贵的药材,都不曾能治好。
河洲凌家也传来消息,老太爷的身子不行了,熬不了多少时日了,便是想让晚辈们都回家守着,随时给老太爷奔丧。
可这边凌宗桦眼看着就要科考了,巧玲和凌沁芸都是双身子的人,凌春香嫁入了侯府,又有了身孕,更是不能回去,即便是没有身孕,也是不能随便离开侯府回娘家去的。
也是这一年冬天,沈贵妃因为一件小事和柳德妃起了冲突,柳德妃虽说不是皇后,可却是携理六宫的主子,地位等同皇后,她的娘家也是格外的名望,沈贵妃的娘家如今只剩下信阳侯一人,可以说是落寞的贵族了。
沈贵妃顶撞了柳德妃,出言不逊,柳德妃恼羞成怒,便是拿出凤印,将沈贵妃打入冷宫,而皇帝却也偏偏的默许了,沈贵妃的落马,让所有人对皇甫恭介再次呈现出观望状态,信阳侯府的地位也是岌岌可危。
反倒是凌苍雪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每日都在宫中陪着皇帝下棋,要么就是陪着皇甫未央,整个人仿佛都过着一种与世隔绝的生活,仿佛就是故意躲着皇甫擎昊一样,那之后,两人就没有再见过。
有时候,凌苍雪也会偶尔打量一下皇上,猜测着他的心思,难怪人说圣意难测,果真如此!沈贵妃和柳德妃不过是女人之间的争执,皇帝却是借题发挥的将她打入冷宫,这算是什么意思?他明知道皇甫恭介不是沈贵妃的亲生儿子,这般做又是什么目的?
皇甫恭介可以表现的无所谓,凌苍雪知道,那是因为皇甫恭介大约很早以前就知道了真相,因此对沈贵妃这个养母是可有可无的那种,血浓于水大约就是这个道理了。
沈贵妃对皇甫恭介再疼爱,可到底不是他的亲娘,这一点沈贵妃不知道,皇甫恭介知道,这就是皇甫恭介为什么一心想要杀了皇甫擎昊的目的,因为只有如此,他才能真正的保住自己的地位。
沈贵妃被打入冷宫,所有人都以为那只是皇帝一时在气头上,可能过不了多久就会放回来,然而,直到大年三十这样重要的日子,沈贵妃依旧在冷宫度过,众人便是明白了七八分,大约来年开了春,沈贵妃就要被送到皇陵去守墓了。
沈贵妃坐在萧条冷索的庭院中遥望着天空,耳边还能听到那些欢声笑语,绚烂的烟花照亮了她苍白的面孔,沈贵妃嘴角扬起一抹苦笑,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突然的让她都不曾能反应过来,她就被送进了这已经被废弃的冷宫。
红嬷嬷是沈贵妃的心腹,是跟着沈贵妃进宫的,如今也一同陪着沈贵妃被打入了冷宫,她走到沈贵妃的身边,亲自为沈贵妃披上一件袍子,只是这袍子早已破旧,如今的沈贵妃再也没有往日的雍容华贵。
“红嬷嬷,你说我的恭介现在在做什么?这孩子素来就是个讨喜的!”沈贵妃幽幽的说道。
红嬷嬷笑着安慰道,“是啊,娘娘,煜王殿下是皇上疼爱的皇子,过些日子,煜王殿下开个口,皇上定是会饶了娘娘的!”
“本宫如今就担心,本宫不在了,他们会不会害煜王?煜王心思单纯,没有防人之心,本宫真的是担心啊……”沈贵妃说着便是暗自落泪。
“娘娘与其担心煜王殿下会被奸人所害,倒不如担心自己愚昧无知,终究自食恶果!”凌苍雪一身罗兰紫色的袍子,长发就那样随意的束起,手中拎着一个食盒,慢悠悠的走到沈贵妃的面前。
“你来做什么?”沈贵妃对凌苍雪的出现明显的不悦,当日她也曾有心让凌苍雪嫁给皇甫恭介做侧妃,可凌苍雪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还奚落了她一番,如今她被打入冷宫,凌苍雪来这里,定是来嘲笑她的。
红嬷嬷看了一眼凌苍雪,还是低头问安,“老奴参见凌大人!”之前她还想着帮沈贵妃除掉凌苍雪,可还不曾来得及动手,却是已经虎落平阳了。
凌苍雪将手中的食盒递给红嬷嬷,“今日是除夕夜,娘娘一个人在冷宫未免太孤单,苍雪今日自然是来陪娘娘的!”
“陪本宫?你会有这等好心?莫不是又藏了什么幺蛾子吧?”
凌苍雪垂眸浅笑,“娘娘如今已经身在冷宫,苍雪对娘娘,何需使什么手段?过了这个正月,娘娘就要被送往皇陵了,苍雪今日不过是来送娘娘的,毕竟苍雪与娘娘之间,也是有不少渊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