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我妈在打扫灵台呢,你一进来就大吵大叫,才真是过分,还有,我妈收拾整理了你妈的床铺,你不该说声谢谢?”周丽嫣这胸大无脑的女人,每次都首当其冲地加入阵列,至于周梓嫣,不做声,却是满眼得意。
诗若雨拳头已经紧紧地捏起来,尽心尽孝?打扫灵台?其他灵位都好好地摆在原位,只有妈妈的被扔到地上,妈妈的灵位,她自己会收拾整理,才不需要这几个臭女人来假好心!
又是义愤填膺地给这伙大小巫婆每人一记无比痛恨的怒瞪,诗若雨不再浪费时间她们身上,将母亲的灵位放回灵台上,然后,香槟玫瑰也放上去。
“好一个有孝心的女儿,她在九泉之下得知应该会瞑目了吧。不过可惜啊,生的时候守不住,死了也只能在这里挣扎,在这里占有一席之地又有何用,活着,才是最厉害的。”
周梓嫣已将工作上的事告诉周倩容,母女仨对她更加痛恨,于是便有了今天这一幕,分明是打定主意来找碴,不让诗若雨安宁。
诗若雨毕竟年纪轻,还被用她最在意的事情刺激,还快便落入她们的圈套,结果,几人大打出手,整个祠堂一片混乱,母亲的灵位被扔在地上,蹦了一个角,她精心挑选的那束鲜花也被踩成碎片。
一支支残花骸叶,支离破碎的花瓣,洒落在地上,连着母亲的灵位,场面惨不忍睹。
诗若雨越看越悲痛愤怒,身体骨骼和肌肉都绷了起来,两只拳头越握越紧,一条条青筋清晰可见,只闻她悲愤怒吼一声,满眼赤红地向周倩容冲过去,拼尽全力只想将这个可恶的女人打死,为妈妈报仇。
周倩容先是躲避反击,紧接着,竟然停下来,两手抱着头哀叫连连,而就在这个时候,空气里陡然响起一道震耳欲聋的怒斥。
“诗若雨,你这是在做什么,还不给我住手!”
诗建东!
终于出现了!
却是在这样情况中出现,一出现就叱喝她!
诗若雨还来不及回头看,只觉耳朵忽然嗡嗡一阵作响,天旋地转,她整个人跌倒在了地上,脸庞,火辣辣地痛!
诗建东打了她,狠狠地赏了她几巴掌!
这时,他怀里搂着周倩容,气愤地瞪着她,仿佛她有多可恨和可恶,干了一件多么天理不容的坏事!
呵呵——
诗若雨冷笑出来,那抹笑在她红肿且又带着几道被尖锐的指甲刮过留下的大约四公分的血痕的面容上,显得那么难看。
“爸,你要替我妈做主,这个小贱人真的不可救药了,我妈爱你,见你平时忙,担任起妻子的责任帮你打扫祠堂,这个不知好歹的小贱人却恩将仇报,借故打我妈,她根本就不是人!”周丽嫣恶人先告状,颠倒是非的本领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周梓嫣依然一言不发、深沉得意地笑着。
至于周倩容,这种情况下又怎么会辜负那身好演技,窝在诗建东的怀中呜呜大哭起来,“我打扫,难免碰到她母亲的灵位,这样她也不肯,好似她母亲的死是我造成,她母亲命短,没法享受这个世界的美好,那也是她母亲的命不好啊,怪得我吗?这些年来我为她付出那么多,处处体谅她,让着她,她不感恩也就罢了,还这样把我当仇人,你看我这身伤,她怎么下得了手,建东,我记得,你说过她是个乖巧善良的女孩,可事实上……”
“周倩容,你会天打雷劈,会不得好死的!”诗若雨猛地站起来,龇牙露齿地朝他们奔过去。
啪——
又是重重一巴掌,落在她娇嫩的脸上,紧接着,她的身体被狠狠地甩出去。
这次,诗建东不但掌掴她,还索性用力一推,将她推到远远的。
全身顿时像被什么狠狠地辗过,诗若雨身体一阵抽搐,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瞬不瞬地望着面前的父亲,让她感到那么陌生,那么可怕,那么痛恨的父亲。
是谁,曾跟她说,对不起她,想补偿她,希望她回家住,希望她以后过得开心快乐,这辈子无忧无虑?
“既然你这么不知好歹,以后这个家也别再回了,你妈的事,我会处理!”
处理?怎么处理?把灵位拿去修补回来?又或重新去做一个,再甚至,就那样放回原位?生的时候他都不好好对待,如今人死了,他还会对这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关注吗?有周倩容在,他会吗?
继续冷冷地瞪着他,诗若雨像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喊了出来,“诗建东,你不是说对不起我,对不起我妈吗?不是想补偿我吗,好,我现在就给你一个机会,你和她离婚,把这几个女人赶出去,那么,我原谅你,我立刻搬回来住,这辈子,都对你不离不弃!”
心里有股不服输,有股傲气和自尊,却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可悲、可笑。
诗建东仿佛听到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整个人更加勃然大怒,厉声喝骂,“简直是胡闹!我还以为你在外面学懂事了,原来你是越活越不像话。倩蓉是我的妻子,这辈子都会是我诗建东的人,至于梓嫣和丽嫣,她们也永远都是我诗建东的女儿。”
一辈子……
多么美好的一辈子,多么感人的一辈子……
其实,她早就看清楚了的,这个人,除了那点不可改变的血缘关系,连陌生人也不算!
可是,为什么还是觉得那么痛,那么恨。
妈妈,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爱的男人,是你付出全部人生去深爱的男人!你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个男人,为什么要和这样一个人生下我!我觉得自己好脏,身上流着这样的人的血,让我觉得好恶心!
诗若雨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诗家,等她有所神智,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周围一个人也没有,空旷,沉寂,而且,冰冷。
她跌坐在地面硬邦邦的水泥板上,两手抱着膝盖,仰望着遥远的夜空,泪水连绵不绝地划过她的面颊,咸咸的泪浸着脸上的伤痕,刺辣刺辣的痛,但她都毫无知觉,她出神地看着天空,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呐喊着妈妈,不知多久后,她起身,往前走去。
一路颠颠颤颤,她边走边停,周围的环境由寂静,到热闹,再到寂静。
熟悉的环境,不一样的心境,她极目远眺着那栋楼房,却再也没有勇气和理由上去了。
原来,她走到了御宸希的住处。
这是怎么了,咋跑到这里来了,那人都那样子了自己还念念不忘,最困难无助、悲伤欲绝的时候想到的人竟是他,这样,到底是想干什么?难道因为沈轩那条短信?不,那条短信能说明什么,能改变什么!
诗若雨知道,自己应该离去,然而,她的双脚仿佛被钉在地上,没法动弹,她自我安慰地说,是自己太累了,走不动了,歇一歇吧,可是,又如何解释自己这么痴痴地朝着某个方向仰望呢?
“咦,诗小姐,是你啊。”她的留驻,引起了保安的注意,是上次那个保安,他记得她!
这会,被她惨烈的情况吓到,惊诧中透着关切,“诗小姐你……你怎么了?你的脸……要不要帮你报警?”
视线缓缓转移到保安身上,诗若雨默默地注视着保安,一会,问,“我……能进去吗?”
“你找御先生是吧?可以可以,对了,需要我帮你吗,你看起来似乎很累?还有你的脚……”因为上次的登记,保安知道她找的人是御宸希,这次便也毫不犹豫地让她进内。
“不用了,我自己还能走,谢谢你。”诗若雨婉拒了他,吃力地拖起双脚,往前走了起来。
保安便也不勉强,陪着她一路送她进入小区内。
宁谧幽静的花园里,路灯把诗若雨纤细的身影拉得很细,很长,她没有朝住宅大厦走,而是沿着花园的小径,漫无目的地游荡,不知走了多远,终于再也走不动了,停在一个亭子内。
亭子里安装着宽宽的长凳,她坐在上面,两脚伸直,背靠在亭子的圆柱上,仰望着遥远的星空,看着那颗闪耀明亮的星星,眼前渐渐幻化起一张久违的俊颜来。
刚认识舜少昂的时候,她还是没法对他完全敞开心扉,周倩容也还是虐打她,有一次,又将她打得满身是伤,她逃出家门,躲在街尾那个小公园里,那儿也有一个小亭子,就像现在这样,奄奄一息,后来,舜少昂出现了,他抱着她,再一次跟她讲,“小雨儿,别怕,我会保护你的,这辈子都会陪在你身边。”
原来,少昂哥的一辈子是这么的短,短得她还来不及抓住,就永远地失去,少昂哥,我多希望,自己能分半生给你,又或者,我把自己的命换你的命,你一定过得很精彩,很有意义,而不像我,过得这么黯淡无光。
少昂哥,我多希望你能像那次一样,出现在我的面前,然后,抱着我说,雨儿,别怕,我会保护你,会永远陪着你,可是,我知道再也不可能了,永远都不可能了。
充满悲伤的泪无声地划过红肿流血的脸颊,很痛,很痛,诗若雨却觉得,心里更痛,痛得无以复加,痛得让她紧紧地闭上了眼,往后,再也不想醒来。
夜,孤独依旧,寂寥依旧,小区门口处,一道汽车爆胎声划破黑夜的肃静。
守在门口的保安大哥很有责任心地跑过去,询问怎么回事,需不需要帮忙,而当他看清楚车里面的人,顿时发出一声惊讶,本能地道,“原来是御先生,刚才有位小姐找您。”
坐在车内的人,正是刚应酬回来御宸希,沈轩和夏青陪同一起,两人听罢,纷纷挑起眉头,沈轩还马上问,“小姐?什么小姐?”
“姓诗,诗小姐,上次也来过一次,不过,今晚她状态很不好,浑身是伤,脸又红又肿,还流着血……”
砰——
只闻车门打开作响,本是漫不经心地坐在后座假寐的某人,腾地冲出来,高大挺拔的身躯在保安大哥面前还魁梧上几分,俊颜深沉,嗓音森冷,“你说什么?”
保安不由咽了咽口水,好几秒,才把今晚看到的情况告诉他,说完怯怯抬起头,想看看那人的反应,却只觉眼前像是一道飓风扫过,那抹高大的身影已经闪电般地冲入小区,很快便消失于夜色当中。
这时,沈轩也从驾驶座里出来,抓住保安急声发问,“你说真的?谁弄的,谁把她弄成这样?”
保安于是也转看向他,人已没方才面对御宸希时那么忐忑仓皇,答道,“我也不清楚,她似乎走了很长的路,脚都瘸了,衣服也破了,身上脏兮兮的,本来我提议送她上去,可她拒绝了。”
沈轩听罢,整个人更加焦急,看往夏青,“夏青,车子交给你了!我去看看。”
然后,人跟着跑进小区内。
夏青巍然不动,复杂的双眼直盯着小区门口,深沉的眸底渐渐升起了一抹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