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女人见“轰”跑了一个贼,就觉出,骂,这个法子好,得了劲儿了,就赶紧地趁势,亮开了嗓子,再喊,再骂,想着,再吓跑这个龟孙,簪子,就不飞了,就救一家子人的命了,“俺遇上劫道得啦,快来人呀,抓土匪呀!”
大麻子脸也慌了,毕竟,朗朗乾坤,光亮亮的太阳底下,被人当土匪——自己当然正做着强盗——确实不好看。
看来,貌丑麻子脸,心里还没坏个透死,一听见,老女人把自己往了歹人窝里推,赶紧地撇清,“二奶奶,二奶奶,俺不是土匪,咱是皇协军哩,专抓八路的皇协军,嘿,吃香着的哪。”
这时候的老女人,护命根子要紧,管他什么吃香还是吃屎。
就在罗锅子要松手的当口,最后一关的,是端着长枪的,踅过来的一个瘸子。
瘸子一拐一拐地端着长枪来帮腔,“快放手,快放手,小心咱把你当八路抓了,送给皇军过大堂,给八路送情报,死路一条!”
你看看,这帮子人渣,没揍好的,跑偏门的,鱼鳖虾蟹地的,这些“能儿”,都能横行霸道,这个世界还能好?
这个世界,真该大扫除了。
老女人知道了骂人和揭短的好儿,转过身子,就朝瘸子骂,“你个小鬼孙,仗着鬼子的杆儿,欺负你老奶奶?你个龟孙,昧良心的,忘啦?你的瘸腿,还不是偷人家的小鸡,给狗咬的?淌白脓,流黑血,腿肿得像木桶,是咱,用草木灰,一天三遍的敷衍,才保住你的小命的,那时候,一口一个亲奶奶的喊,嘴巴子上抹了蜜,那时候你咋不说俺是八路?现在倒好,端着个烧火棍,吓唬您老奶奶来了,早知道你是个坏种,当时就不给你治来了,要是俺当时少用点心,您瘸着腿,早到阎王殿了。”
瘸腿也被老女人骂住了,唯唯诺诺,“俺……俺……这不是,给皇军当差,端人家碗,归人家管,您别说是老奶奶,就是俺亲爹,要是八路,俺也要照抓八路不是?”
老女人见瘸腿汉奸气瘪了,弱了势,立马声儿更高,“俺是八路?你爹是八路,您爷爷是八路,您祖宗八辈是八路!”
瘸腿,端着枪,瘸着他的短一截的坏腿,往后倒退着,他现在,已经是场面上的人了,这样子的大庭广众之下,明晃晃的太阳光底下,被人这样子地撕脸皮,觉得出,好男不跟女斗,反正按规定,谁搜出来东西是谁的,这个银簪子到不了自己的手,就索性不管,站一旁,看大麻子脸的热乎闹了。
大麻子的脸,窘的、累的、尴尬的,满脸的麻子,大制钱摞小制钱,黑黑的底儿,红红的沿儿,真好看呦,要是往大麻子脖子上栓根绳,拉着,到集市上耍,该是多挣钱。
老女人一看就是个嘹亮人,吆喝没忘了卖膏药,见另两个憨熊闪了手,就觉得机会来了,嘴巴子上骂,手也没闲着,更加劲儿的夺大麻子手心里的半截簪子,竟然抓到手里了,转过身子,就要跑。
大麻子脸,慌忙着夺,慌忙着拦。
老女人簪子抓到手,已经不用骂了,低下头,张开嘴,就朝大麻子的手腕子,恶狠狠,一口咬下去,大麻子的手腕子,立刻被掀掉了一块肉。
活该!咬死这个龟孙,没人性的,早该死!
立刻,疼得个大麻子呦,跺着脚,转着圈,学鬼嚎。
老女人半截银簪子终于、完全地到了手,转身,倒腾着小脚,就要跑。
在狼窝里,她,小脚,一个老女人家,身单力薄,哪能跑得掉?
大麻脸的罗锅子,没人腔的鬼嚎,马上,引来了所有的伪军二鬼子,他们围上来,把她按倒在地,绳捆索绑,脚踹拳砸,枪托子拼死命地捣。
他们真是想发财想疯了,想得全都得了色盲症,到现在了,竟然还没看见“黄”军就到了眼跟前。
老女人拼命地嚎,勾着身子满地上打滚,她的鼻子,嘴里,窜出来的血,喷出老远。
自然,那半截银簪子,已经到了二鬼子大麻子的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