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转头,发现那个女子安静的站在身后,依旧是那样淡然的微笑。
那个天地间只有两个人的凌晨……
“牧雪!”可可脱口而出,“你……”
“可可朋友,我在房间里正好看到你们进墓地的大门,别来无恙?”牧雪穿着长长的风衣,纯棉的衣角被阴冷的风肆意吹起,上次见面时齐肩的发长了许多,面色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不知为什么在阳光下看来有些苍白。“那位刚才离开的,是你的……?”
可可稍稍平静的脸色突然又发烫起来。
牧雪理解地头,一贯温和的笑容变得有些落寞,“真幸福呢,像和你姐姐保证的那样。”
可可犹豫地看着她,“你呢?如果我没猜错,前些日子闹的很厉害的打黑战斗,在法庭上公布黑帮老大杀人名单的那个无名律师,是你吧?”
牧雪将看向远处的视线转回来,“你是套我话?”
“我是担心你的安全,如果你的计划本来就是如此,那更应该想好后路,会不会有人对你不利。”
“太多了……”牧雪摇着头,“为了一击致命,我把帮派的所有大宗贿赂官员账簿全部公布出来,咬牙切齿想要将我一起拖下地狱的人不计其数,那又如何?我做到了……”
“不要得好像你已经没有其他事情了!”可可突然抬高声音,她开始明白内心暗藏着一股怒气是从何而来,“不要得好像一切都结束了,你忘了你保证过?保证会把你爱的那个人带到这里来,一起见你爸爸?别弄得你好像已经没有什么人生的意义了一样,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的吧?”
第一次,牧雪的笑容消失了,她愣着和可可四目相对,许久,只有远处打扫墓园的人,刷刷的扫地声。
可可指着大缯插在香炉里的烟,“是你告诉我不要逃避,我面对了,而你自己呢?却打算就这样放弃?”
牧雪随着她的手指低下视线,冷风吹散开她的长发,除了疲惫,那张一直带着淡淡笑意的脸上毫无表情。
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可可在口袋里突然摸索起来,牧雪抬起头,看到她笑着伸出手里,有一只珍宝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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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动作还真慢呢。”可可笑吟吟地看着走进的大缯,脸上一边鼓了起来,是布丁味的珍宝珠。
“那女人是谁?”大缯将手中的香都起来****香炉,“少吃糖,蛀牙。”
可可看着牧雪远远的背影,没有做声。
冷风吹起地面上一片又一片落叶,原地打着圈,不愿离去的落叶。
大缯祭拜完眼前的墓碑,一把抓起身旁人的手,“走,带你去见见我兄弟。”
“兄弟?”
穿过又一排排冰冷的石碑,跨过别人的故事结局,大缯牵着可可,停留在一个扩大的合葬墓碑前。
“你兄弟……一家?”
石碑上刻着三个名字,一眼看去就知道是个三口的家庭。
“这是我兄弟,九七年和我一起入伍,退下来之后我报了刑警,他申请做了缉毒警,四年前隔壁市一起利用流浪儿的特大贩毒案你知道么?”
可可摇摇头,但是从大缯的语气里,她察觉到了一丝悲戚。
“那起案子就是他起的头,因为他对于隔壁市的贩毒集团来是个生面孔,所以在上一个卧底失去联络之后,被紧急派去做卧底。”到这里大缯突然停顿了下,背靠着旁边的石栏坐在地上,“那几天什么事儿都发生的太快太乱了,我现在想起来还是会头疼,真的一跳一跳的疼……我们是过命的交情,但是查案子忙的很久都没联络,那天半夜他突然打来电话,他现在只能相信我,他的卧底身份被人怀疑了,而且警察内部也有毒贩那里的人,他只求我一件事,让我把他的妻子和三岁的儿子保护起来,我让他撤出来,他不肯,他他见到一个被毒贩控制的团伙,1个孩子,最大的不过15岁,不运毒就被毒贩饿着又打又抽,被警察抓起来,还没审讯清楚就被警察内部的毒贩给弄死,为了这十二个孩子,他现在不能撤。我知道他在走钢丝,我的手机有录音功能,挂了电话我就直奔局长那里,把电话录音给他听,然后带着人直接去了他家,但是我晚了一步,他妻子和儿子都不在家里……”
可可站在石碑前,静静地听着大缯沙哑的声音。
“四天后他突然出现在总局,手里拿着整个毒贩网络的证据,就捏在手里,那时办公室里就他,我,和局长三人,他对局长,我手里的是可以干掉整个网络的资料,但是我手机里有早上收到的消息,如果我敢把这东西交给你们,我老婆和我三岁的儿子就没希望了……”
可可皱眉,“那1个孩子呢?不能作为证人来证明毒贩的行为吗?”
大缯摇摇头。“如果不能连警察队伍里的毒贩一起抓出来,那些孩子能不能活到上庭那天也不准,就算上了庭,那些孩子多多少少都沾毒,他们没有父母,本身不清白也影响证词的可信度,万一审判没有一网打获,这些孩子没有一个会有好结果。……局长我不要求你给我,因为我到现在也不能保证你老婆儿子的安全,我这个局长没用,你自己决定吧。”
“他给了?”可可瞪大了眼睛问。
大缯没做声,从口袋里摸出支烟想上,一阵阴风吹过,打火机灭了,再火时突然手抖了一下,打火机落在地上。
可可走过去,站在他的上风处,蹲下身捡起打火机,然后用双手替他挡住风,烟终于一明一暗地着了。
狠狠地吐出一口烟,大缯头,“他把资料给出去的时候手在抖,他,为了那十二个孩子……我都不忍心看。第二天全面的抓捕就开始了,首先抓的就是警察队伍里的毒贩,我们想切断他们的联络,才能抓失去黑警察通风报信的那些混蛋,第三天……”
可可觉得心底猛然一紧。
大缯又猛抽了一口烟,“人被直接被扔在警局门口,然后抛尸的车疯一样的开走了,整个总局门口都被戒严了一整天,没人敢走过去,我拦着不让他出门,他,让开,否则我们交情到此为止……一大一,两个人,娃娃才三岁……身上什么也没有,脑袋上个开了一个洞,就这样……被扔在市局门口,他俩结婚那天,我还一口一个嫂子的叫过她,娃娃办满月酒的时候,我和他一边喝一边唱歌,后来都是警队的兄弟一起送回去的,第二天一起被局长一顿臭骂……”大缯几句抽一口烟,飘渺的烟里可可突然看不清他的神情。
缅怀他的兄弟,无可厚非,但在可可心中,墓碑上的女子与那个三岁的孩子,又该是什么样最后的心情?枪口对着脑袋的最后一刻,对自己的丈夫和父亲,会不会,还依旧深爱如许?
“他在灵堂里对着一大一俩棺材守了一夜,而且不让任何人陪着,我就坐在门口看了他一夜,局长下令几个兄弟无时不刻都有人盯在他身边,但老婆儿子在这儿下葬之后,他像重新鼓起劲一样,充满了精神面对毒贩的案子,花了整整一个半月,把这个存了十几年的毒贩网络给整锅端了,局里上上下下都高兴,连省厅都向上面申请要大加奖赏,我累坏了,加上他看起来挺正常,没有半颓废的样子,所以我回去休息了一晚……”
可可张嘴想什么,犹豫再三,还是没出口。
“早上接到电话的时候,局长叫我到墓地来,到了之后看到墓地里里外外几十个警察,局长就站在那儿……”大缯指指石栏旁边的路,“他就躺在这儿……面对自己老婆和儿子的墓碑,朝自己脑袋开了一枪。那一瞬,我突然有种解脱的感觉,我知道肯定会出这事儿……我真他妈的……”
一阵沉默,墓碑静静的呆着,像在听面前的人诉,又像是什么都没有。
“浔可然,你过来。”大缯站起身道。
可可从墓碑的身后绕过来,走到他身边,冷不防被他握住手。
“兄弟,我周大缯敬重你,但是我绝不会重蹈你的覆辙,老子就算成为全天下的恶人,也不会牺牲自己的家人。我当不了你那样的英雄,我为你不值,那十二个孩子,那些勋章,有谁记得你?我混蛋,这两年都没来看过你们,今儿我带人来了,我……”突然停住的话,可可扭头去看,大缯眼眶里是湿的。
那是一道深刻的疤痕,留在墓碑上,更留在活着的人心底。
可可把燃的香放进满是灰的香炉,大缯乘机抽几下鼻子,面色看起来平静了些。可可拉着他的手,将他带到石碑的背后,,“有一件事你错了,做过的事,会有人记得……”
墓碑背后有一成串石刻的名字,鲜红的颜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