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晌午时候,村人们都准备吃饭了,凝香几人回家路上都没有碰到村民。
很快就到了徐家门前。
凝香大伯父徐守梁是徐家长子,成亲时在老房旁边盖了新房,等凝香父亲也到了娶妻的年纪,就把老房翻盖了,所以兄弟俩住隔壁。为了方便走动也是省事,两家左右搭了墙,院子中间没再搭,有事直接从院子里过去就行,不用绕大门了。
现在凝香在侯府当丫鬟,阿木住在大伯父家,自家大门就是锁着的。没有人走动,门口积雪自然不必费事清扫,一条街四户人家,就那一处大门前积雪皑皑,显得格格不入,又有几分凄凉。
想到过世的父母,凝香有点伤感,一边往大伯父家里走,一边摸了摸弟弟脑袋,暗暗盼望小家伙快点长大,娶妻生子,让自家再次恢复热闹。
院子里,徐守梁正在劈柴,见孩子们回来了,再看看一月未见花骨朵似的侄女,他立即就笑了,放下斧子跟侄女打招呼,“香儿回来了啊,怎么好像瘦了?”
“正月府里事情多,可能累到了吧。”凝香笑着敷衍道,不想让家人担心。
“姐姐给我买栗子了,还有大酸梨!”对于阿木来说,姐姐回来就相当于过年那么高兴,举起手里的油纸包给大伯父看,还想炫耀大酸梨,低头瞅瞅才想起酸梨在堂兄手里呢,于是就示意大伯父看堂兄。
都不是乡下人轻易会吃的东西,徐守梁自己肯定不会买,但钱是侄女的,她疼弟弟妹妹,徐守梁就没管。
在灶房准备做菜的李氏听了可不高兴了,放下菜刀,走到门口一瞧,见两个小姑娘一人拿着个梨,儿子手里更是拿着俩,加起来怎么也得二十几文钱,不由皱眉数落凝香,“买栗子就买栗子,干啥还买这玩意?有那闲钱攒着给阿木娶媳妇比什么不强?”
徐秋儿知道自家娘是个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的人,赶紧笑着解释道:“娘,姐姐等车时遇到东林镇的陆大哥探亲回来,搭了顺路车,这酸梨是陆大哥送我们的,姐姐非但没花钱买酸梨,还省了四文钱车钱呢。”
“就你瞎操心。”徐守梁立即瞪了妻子一眼。
被父女俩一起扫了面子,李氏抿抿嘴,转身继续切菜去了。
徐守梁拍拍手上的土,热络地喊侄女,“外面冷,快进屋上炕待着去。”
凝香哎了声,瞅瞅旁边自家布满积雪的院子,同徐秋儿跟在阿木身后往里走。
农家房屋都差不多,三间房,中间南北开门的是灶房,供主人家进出前后院,灶房里面再开侧门进东西屋。靠近南门两侧都搭了锅灶,底下与东西屋的大炕相通,这边烧火做饭,那边炕就渐渐热乎了。
“晌午吃苞谷饽饽!”阿木指着东锅已经往外冒香气的锅盖,兴奋地告诉姐姐。
苞谷磨成渣后可以做粥吃,把这种细渣磨得更细,就能和面当皮了,里面包上白菜或菠菜为馅儿,压扁贴在锅上,锅底放水,用不上一刻钟就能蒸成香喷喷的饽饽。因为磨细了费事,一般都是家里待客或是有什么喜事时才吃。
而在徐家,每次凝香回来,都是一家人改善伙食的日子。
这种饭食完全没法与侯府精细的米饭鸡鸭鱼肉比,凝香却吃得更满足。
切菜板搭在水缸上面,李氏正站在那里切萝卜丝,圆圆的红萝卜,今天才从地窖里拿出来的。灶房里挤了这么多人,她嫌心窄,头也不抬地撵他们,“快进屋,别在这儿给我添乱。”
徐秋儿笑嘻嘻地推着凝香进了东屋。
这是徐守梁夫妻的屋子,也是家里来客时招待客人的地方。两个被团整整齐齐叠在炕头,炕上铺着厚厚的炕褥,红底黑边绣富贵牡丹的褥面虽然用了三四年了,却依然干干净净的,再看炕下老旧的衣橱同样干净整齐,就知道李氏是个勤快的媳妇。
眼看阿木小坏蛋要把油纸包往炕上放,凝香及时将栗子抢了过来,绷着脸训他,“今天不许再吃了,先把手洗干净才能上炕。”
阿木看看自己因为剥栗子黏糊糊的小脏手,再看看姐姐,知道这事不能再商量了,就期待地问道:“那我洗完手吃酸梨行吗?”
弟弟懂事,凝香就笑了,柔声哄道:“阿木现在吃梨一会儿就吃不了饽饽了,酸梨留着,晚上姐姐做冰糖雪梨给你吃。”
“啥叫冰糖雪梨?”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阿木还是咽了咽口水。
“晚上就知道了,先去洗手吧。”凝香摸了摸弟弟脑袋。
阿木立即跑了出去。
门帘挑起时,外面切菜的李氏与徐秋儿几乎异口同声问道:“你今天不用回去了?”
凝香笑着点头,看着李氏解释素月将假让给她的事。
李氏愣了愣,过了会儿才道:“那个素月人挺不错的……秋儿,快去给你姐姐晒……算了,反正就一晚,今晚香儿跟阿木睡一个被窝吧,挤挤更暖和。”
阿木蹲在北门前洗手呢,闻言兴奋地嚷嚷要跟姐姐睡。
凝香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放好包袱,她出来道:“我给大伯母烧火吧。”
说着就要去西锅那边,锅已经刷好了。
侄女勤快,但李氏连亲女儿都很少使唤她做事,更不可能让才回家的侄女帮忙,立即就将她往里撵,“不用你,快进去歇着吧,就炒个萝卜丝,我忙的过来。”
屋里徐守粱也劝侄女,徐秋儿更是直接出来拉人了。
凝香无奈,只得从灶台前的小板凳上站了起来,才要进去,余光瞥见大门口转过来一个……男娃,同样五岁,同样穿着一身厚棉袄,却比阿木高小半脑袋胖两圈,正是上辈子撺掇阿木去北河打冰出溜的邻家孩子大壮。
这会儿男娃一边往里走一边大声问道:“阿木在家吗?”
凝香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