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夫人将匣子拿在手里仔细端详,如孩童一般爱不释手。老夫人手里有两只雕着松鹤的,也是宋如沐自京城带回来的,当下叫人拿出来比对。一时两个老小孩开心异常,看的宋如沐莞尔。
稍后,看出两位老夫人还有私房话要说,宋如沐便以准备宋俊祥住处为由,带着萱玲告辞出屋。
回三房的路上,下了大半月的雪,竟突然就那么停了!
宋如沐不惧寒冷,鼻尖微红的仰头看那雪树银花,风吹来,树头雪花米粒般洒到脸上,京城里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不经意在眼前一一划过。
越想忘记,越是难忘。
三九严寒,滴水成冰,青州驿站东苑上房却温暖如春。
驿丞特意吩咐白役把地龙烧旺,又担心贵人冷热交替下万一生病,便亲自提了两桶清水过去,守在门前眉清目秀的随从,将水轻轻倒进银盆中端进房去。驿丞立在原地垂首等候,屋里隐约传出模糊不清的说话声,贵人却从头到尾没出任何声音。
皇甫天佑头戴金镶玉簪,一袭黑色绣银蟒袍,随意卧坐于虎皮褥子之上,桌上清浅水盆雾光似华,视线之外,先行暗卫正伏地回禀。
青州乃皇甫天朝产粮重地,此地山少水肥,可谓沃野千里一望无际,人口繁茂堪比天朝京都。正因此地重要,知府便由皇上亲自提拔上任,不经吏部插手。
可惜皇上慎之又慎的决定,结果却不尽人意,青州知府张启君竟敢对上隐瞒雪灾实况,任由青州富户恣意收拢土地,致使青州民怨沸腾,为来年的春耕秋种埋下隐患。若非宋翰急奏暗报,困坐宫中的皇上,怕是还被蒙在鼓里。皇上思量过后,只能联想到楚家身上,可楚家现在动不了,只能让与楚家息息相关的皇甫天佑,负责到青州清查此事。
派出东宫太子,也是皇上实属无奈之举,太子尊贵不容有失。可此事有楚家影子,派普通官员前往,官员敢不敢动是一回事,楚家就会先出手,犹如当初对付宋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想来想去,也只有东宫太子皇甫天佑,可以让楚家投鼠忌器隐忍退让,只是委屈太子了。
皇甫天佑自然不会觉得委屈,十几年来终于可以踏足远方,激动都来不及,更何况此去青州,离墨城不过百里,想见的人怎么也能见到。只是天寒地冻时赶路,一行人在路上吃足苦头。
梳洗过后,人虽还乏得厉害,可心里还是默想着青州知府的履历,与宋翰乃是同科进士,宋翰探花,他为榜眼,前程比宋翰更让人看好。可惜十多年过去,同科宋翰做到了二品御史大夫,他却还在陕西做着五品同知。若非皇上亲自提拔,怕是今生就得埋没在浩瀚官场之中。为什么甘于多年埋没?唯有楚府可做解释。
抬手拔下束发玉簪,一头乌木长发如瀑坠下,让本来的威严之姿顿时消散无形。自小养尊处优,纵使练武强身,可长途跋涉,夜不成寐,依然苦不堪言。
若非想着就要见到她,怕是半路上就已躺下了。
小祝子拿出毯子仔细盖好,伸手为假寐的皇甫天佑轻按额头,主子舒坦,小祝子不由劝道:“主子刚退烧,还要多歇息才成。”
“孤知道,若非如此……”,何苦让宋翰与念之跑这一趟,在京中之时,宋翰的病情虽有太医作假,可也确实不容乐观,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非是一朝可以医治得了的。
心思放慢,又有小祝子轻柔适中的按压,皇甫天佑头疼之感稍减,不知何时,竟慢慢睡去。
梦里,她醉意浓重,粉腮诱人,星眸半阖着对他哀求道:“你不要娶别人好不好?就我们两人,我们俩一生一世……”,这话不是对他说的,心无端抽疼起来。
驿站门前,黑马甩鬃踏雪,仰声嘶鸣,片刻后在役丁安抚下又快速隐于无声。
驿丞与役丁们合力将马上之人扶下,来人明显受寒过重,动作早已迟缓,说话声也是断断续续,多亏有身后少年郎,可以清晰说明两者来意。
只见在众人帮扶之下才得以下马的宋翰,全身被厚厚白雪覆盖,拿下风帽便抖落一地雪花,等费力拉下遮面布巾,眼前顿时雾气缭绕,配上全白眉眼,颇有一份喜感,哪还有二品大员的半丝威风?他身后的宋念之也好不到哪去,原本白皙俊秀的面容,经过一路北风吹虐,已经青红难辨。
歇过片刻略显精神的皇甫天佑,见两人模样十分狼狈,知道顶风冒雪赶路不易,其实心里更担心宋翰身体,便让小祝子亲自伺候两人整理梳洗,再各自吃上一碗本地特有的爆锅面。
大葱猪油爆锅香口又治病去寒气,昨天他吃了两大碗出得一身汗,才有今日的精神。
收拾妥当,众人退下,三人叙过上下情谊,宋翰叩首说道:“殿下,青州知府其心可诛,请您救救青州百姓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