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瑞郎依旧惴惴不安地问道:“你真的要传宗接代?”
陆幽小声嘲讽他:“一句话就把你吓成这副模样了,有没有想过这几年我的心情?”
“所以你也要吓我一吓?”唐瑞郎故作夸张地捂住了心口,“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一手。”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陆幽轻声嘀咕了这样一句,不再与他扯皮,依旧低下头去注视着面前的坟冢。
“爹,如今的我身为内侍少监、枢密使兼领左武卫大将军,已经站在了过去您求之不得的高处。然而,在这高处并没有什么美好的风景,只有一片血色的荒原。被无数人的血液染红的大地……若是亲眼所见,你会喜欢这样的景色、为之倾尽所有吗?”
说到这里,他自嘲似的摇头笑了一笑。
“我是不喜欢的,可在这件事上我却已经别无选择。不过至少,我还可以选择此生要与谁一同共度,哪怕是要为此而放弃一些人伦的本能也在所不惜。”
“佐兰……”
唐瑞郎瞬时转忧为喜,揶揄道:“我怎么觉得,你爹一定不会同意这件事。”
“那就让他不同意去罢。”
陆幽深吸了一口雨中冰冷却清新的空气,将最后一叠金纸丢进火盆里。
“去药园,今晚上我不回紫宸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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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潮秋雨一潮寒。
从山坡下到马车里的这段路上,风雨大作。待两人回到开明坊药园的时候,浑身上下都已经湿透。
管家陈眉儿赶紧取来布巾让二位主子擦拭,一边小厮们也已经在浴房内准备好了浴斛和热水。
唐瑞郎胡乱擦了几下头发,将外袍脱下来丢在地上,一边嘱咐陆幽:“你先去,我还好。你不用着急。”
谁知陆幽却主动拽住了他的胳膊。
“走。”
“嗯?”唐瑞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去哪儿?”
陆幽并不解释,却横起了眉毛:“走不走?!”
唐瑞郎这才明白过来。
“……走,走!”他反手抓住了陆幽的手,“冻死我了,咱们再走快一点吧。”
浴房在药园西侧。由于过去曾经兼用做阴干药材的晾房,所以与前后院落都稍有一些距离。眼下是秋季尚且没什么大碍,可一入了冬就有诸多的不便。
陆幽与瑞郎两个人拉拉扯扯地进了浴房,唐瑞郎立刻反手将门一栓,又抵在门板上,直勾勾地盯着陆幽看。
陆幽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你做什么?洗个澡而已,我又不会逃。”说着,自顾自地转过头去,开始脱下身上的外袍。
唐瑞郎并没有出声回应,又仿佛轻轻地笑了一声,紧接着响起来的,同样也是脱解衣物的沙沙声。
事情虽然是自己挑起来的,可到了眼面前,陆幽却又不敢回头去看。
他只一股脑儿地脱着衣服,脱完外袍脱中单,脱完中单又去脱亵衣。脱到只剩一条亵裤时却住了手,又打散了长发披散在胸前背后,这才慢慢转过身来。
仔细想想,这也不是他头一遭与唐瑞郎一起沐浴。此时若是再扭扭捏捏,反倒显得矫情了。
陆幽终于说服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一回头,原地却不见了唐瑞郎的踪影。
人呢?
总不会是他自己打退堂鼓了吧?!
陆幽正啼笑皆非,却听见右边的帘布后头传来一阵笑声。
“想什么这么出神呐,叫你你都不理我,我就自己先过来了。”
陆幽快步走过去一看——分明是先给他准备的浴斛,唐瑞郎倒是抢先一步泡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