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是因昨日行路劳累,今日一早起身,张均枼便时时觉得小腿酸痛之感,实在难忍,是以差人到坤宁宫禀她身子抱恙,无法前去请安。
她本已猜想坤宁宫早晨必是人多口杂,尤其放眼皆是平日里心眼颇多的女人,免不了要遭人在王皇后跟前刻薄奚落,她初为太子妃不久,若不前去请安,只怕要被人说成居高自傲,目中无人之辈。
说来王皇后平日里虽不与人争宠,却也并非善类,她不同于周太后那般待见她。
可南絮却道无妨,加之她这腿脚确实不方便,便也只好躺在卧榻上,由着南絮为她捏揉了。
到底张均枼是聪明人,这宫里头女人那么多,即便这个人不愿滋生事端,那个人也会蓄意讥讽上几句,就如那日在周太后眼前对张均枼盛赞不已的杨恭妃,而今见她不在,还不是与王巧颜一唱一和,将那么些莫须有的罪名都往她头上扣去了!
昨日她喝下那符水,不知药效是否已经开始了,她自知自己时日无多,有些事情,还是趁早为好,她此生所愿,也仅是想亲眼看着自己舍命保下的人登上皇位,即便,他心里并无她的位置。
说来还真是可笑,她心尖儿上的人并非朱佑樘,而今她却不惜性命,一心只盼着朱佑樘能好,偏偏这个朱佑樘又视她如仇敌,避她如瘟神,她张均枼真真是痴心!
想至此,她的嘴角不知何时浮起了一丝笑意,那笑意竟冷得叫人心疼。
南絮抬眼见她如此,料想她这是在自嘲,便问道:“娘娘的腿,可好些了?”
这一声唤拉了张均枼的思绪,她欣慰笑道:“原不知姑姑的手艺也是如此了得。”
话音方落,便见一个都人捧着一个精致的礼盒走过来,福身禀道:“娘娘,适才万贵妃差人送了支千年人参过来,说是娘娘身子欠安,这便是给娘娘煮碗参汤补补身子的。”
“果真是千年人参?”张均枼自然不信万贵妃有此好心,却也假意笑了笑,“拿来本宫瞧瞧。”
都人这便直起身朝她走去,张均枼够首望着,只那一眼瞧去,目中便有了几分不定,这便伸手拿来放在鼻尖嗅了嗅,这回她没有脸色大变,反倒是面露喜色,“暂且放着吧,回头本宫再过去谢她。”
“是。”
待见那都人走后,南絮方问道:“娘娘,这人参,可有什么问题?”
“这是红茎商陆。”
“商陆?”南絮眉眼间惊色微露,“万贵妃如今竟明目张胆的害娘娘性命了!”
“姑姑不必声张,”张均枼倒是镇定,可万贵妃一而再再而三的欺她,她又岂会一味避让。
张均枼伸出手来,南絮便迎上去扶着她下了地,只见张均枼莲步走至桌案旁,拿起礼盒打量了一番,见礼盒底部印有‘安喜宫’的字样,便回首问道:“姑姑,这湘绣牡丹金丝边的礼盒,是仅安喜宫才有的吧?”
“是,”南絮答后忽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娘娘是想……”
张均枼笑意满面,“借花献佛,姑姑可曾听过?”言罢便拿着礼盒转身出了屋子。
“眉黛,”张均枼唤了方才进屋送来礼盒的小都人,温婉笑道:“你去偏僻处寻个眼生的都人,叫她晚些时候将这礼盒送去坤宁宫,就说,是万贵妃送的。”
那唤作眉黛的小都人甚是不解,“娘娘,这人参是万贵妃送给您的补身子的,您既已收了,为何还要转手让给皇后?”
张均枼笑答:“皇后与万贵妃素来不和睦,本宫此举,是想缓和缓和她们的关系,此事若成了,岂不皆大欢喜。”
眉黛恍然大悟,“娘娘如此有心,若皇后与万贵妃知道了,定甚是感激。”
“你可知道该如何说?”
眉黛点头,“嗯,奴婢知道,娘娘放心吧。”
“去吧。”
“是,奴婢这就去。”
南絮见眉黛出了清宁宫,方才侧首询问:“娘娘,恕奴婢愚钝,不知娘娘此举,是要借万贵妃之手除了皇后,还是教唆皇后,打压万贵妃?”
张均枼唇角淡然一笑,“那便要看皇后,还能不能忍下这口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