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朝堂上股肱之臣的争执不休,最令君王头疼,尤其是关乎于天下社稷之事。
近些年来朱明王朝无边疆土上常有洪涝水患之事发生,尤是江南之地,是以江南诸地皆是人心惶惶,百姓甚至夜不能寐,生怕一觉醒来便被洪水冲了去。
不过如今在冬季里,这些状况倒是少了许多,可年关税粮一事,却也是个难题。
“秋季江南多地突遭洪灾,唯江西、湖广之地灾情最是严重,两地布政司当时虽已开仓赈灾,可湖广今年秋粮颗粒无收,莫说交粮,多数百姓至今仍无三餐温饱,微臣斗胆,恳请陛下,免去湖广之地年关的税粮,以免民怨沸腾。”
朱佑樘坐于龙椅之上,单手支额,双目微合,看来似乎疲惫不已,良久才开口,道:“王卿所言,朕准了。”
“陛下!”话音未落,刘吉忽然出列,跪于堂下正中,极是忧慎的神色,奏言:“楚故泽国,耕稔甚饶。一岁再获柴桑,吴越多仰给焉。有道是‘湖广熟,天下足’,倘若免去湖广之地的税粮,只怕明年国库亏空,到时再有什么地方遇了洪灾,国库便没有粮食可以赈灾了。”
这刘吉号称“刘棉花”,从不怕被人弹劾,却唯独惧怕王恕,因而王恕说什么,他便驳什么。
朱佑樘睁眼,收回手坐直了身子,一眼便瞧见谈一凤垂首立于人群之中,似是走神了,便故意朗声问道:“谈爱卿觉得此事当如何决断?”
谈一凤果然走神了,恍然回过神,出列良久才禀道:“臣,附议。”
朱佑樘并未理睬他,“朕昨日看了湖广左布政使的奏本,湖广之地秋粮颗粒无收确有其事,就依王卿所谏,免去湖广年关的税粮,刘卿也莫再多言了。”
“陛下,”刘吉仍不死心,这泥塑六尚书的口头功夫也不是盖的,“为今之计,当是舍小取大呀!”
“好了!”朱佑樘自然知道刘吉与王恕素来不合,当即打断他的话,面露愠色。
喝一句“退朝”便站起身兀自进了内殿。
“谈大人。”
谈一凤下了朝便赶着出宫回府,怎知方出了奉天门便闻一女子唤他,回过头来才见是那日张均枼吩咐传唤他的那个都人。
南絮与他略微欠身施了一礼,他便回她以一笑带过,“殷掌事寻我有何贵干?”
“这里不方便,”南絮四下里看了眼,“边走边说吧。”
“不知皇后娘娘现在大人府上可还安好?”南絮与外人说话从不拖泥带水,皆是直言不讳。
谈一凤见她过来便已猜到她要询问这个,故而亦是直言道:“一切安好。”
“听闻娘娘如今记忆全无,只认得大人一人。”
“是。”
“大人不曾同娘娘说过,以往的事?”
谈一凤嘴角含笑,“为何要说?”
南絮止步,“大人将娘娘留在府上,是否过于不妥?”
“有何不妥?”
“娘娘乃是一国之母,岂可委身屈居于一个外臣府上。”
谈一凤听“外臣”二字颇有不适,却未明示,只言道:“可陛下已将她休了。”
“休了又如何!”南絮不甘,未及谈一凤说罢,便接话道:“只要凤印和金册在她手上,她便永远都是皇后!”
谈一凤哑口无言,南絮望着他黯然的模样,冷笑道:“大人未免自私了些。”
南絮取出袖中书信递于他,谈一凤略是怔忡,顿了顿方才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