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一些小手段,渐渐已经不用了,现在李破就是在拿日渐完善的恒安镇军军律说话。
如此一来,军中将校见了他,先就怯了三分,敬畏之情也是日甚一日。
被人这么耍弄的时候,嗯,他们是见也未曾见过一次呢。
有的老人儿认出了罗士信,便也知道,这是当年一口一个哥哥叫着将主的人,亲厚之处,谁也比不得。
有的人却不认得,像步群就看着这一幕,震惊过后就差点乐出来,现在能看到将主热闹的时候可是越来越少了呢。
和罗三的身板相称的是他那大嗓门儿。
“哥哥,俺可算见到你了,这回你想赶俺走,俺也不走了……”
这个彪形大汉,如今还只有十七八的年纪,却已是一脸的风霜,看不出实际年龄来了,就是吧,还有点孩子气。
李破顺手就给了他脑袋两巴掌,“放下放下,赶紧放下……”
罗三呵呵笑着放了手,随即就瞪着着铜铃大的眼睛,四处乱瞧,“看什么看,俺与哥哥久别重逢,有什么好瞧的?谁要是敢笑话哥哥,俺就拧他脑袋下来。”
这厮当年怒火上头的时候,就已经分外的可怕了,这些年下来,从人命贱若草籽的辽东,山东等地,一路杀下来,气质上已和当年颇为淳朴憨厚的样子判若两人。
当他瞪起眼睛的时候,一身的杀气呼呼的往外冒,如同从地狱走出来的魔王一样令人惊悚。
可惜,这里都是心雄胆壮的家伙,和突厥人较以生死,连番血战,可并不比他差到哪儿去,当即就有人回瞪了过去,心说,怎么?刚来就想仗着与将主交好,压我等一头不成?那可不能如了你的意。
不想,人家回头就乐开了花儿,跟李破叨咕着,“哥哥,你带出来的兵将可真不错,这胆气要是让将军见了,一定喜欢。”
将军自然是指张须陀了,只是一提到将军,罗士信脸上的笑容也随即便被黯然所代替。
李破一瞧,呵,这厮也有心事了,说起话来,也比那会儿多了几分条理,只是不知道这些年怎样的经历,才让这傻孩子变成这么一副模样?
这一晚,李破在八面楼设下酒宴,为陈圆,罗士信等人接风洗尘。
一连串的糟烂事下来,终于算是遇到了一件喜事儿,李破也就多喝了几杯。
席间自然问起河北,山东诸事。
陈圆和罗士信两个轮番说了说,让渐趋吵闹的酒席也安静了下来。
“河北打烂了,田地没人去种,到处都是乱匪,剿来剿去,人越来越少,满目荒凉,白骨处处,看着可真叫个惨。”
“没吃的,到处都缺粮,一斗粟米,想换什么换什么,大军来回奔波,粮草总是跟不上……”
“吃人的事情,到处都是传,到没真的见过,但想来也差不离。”
“地方官吏死的死,逃的逃,没剩下几个了,有的城池进入之后,都是饿的半死不活的百姓,却也不能把军粮接济给他们,眼瞅着人就都饿死了,听说杨公为此哭了几次……却也无能为力啊。”
“杀张金称的时候,真解恨,这人所过之处,一片赤土,就是个杀人魔王来的,听到那许多传闻,当日真恨不得将其一刀刀剐了。”
“杨公散了大军,其实也不只是因为有东都诏令,粮草实在不成了,涿郡那些人,根本就是些畜生,咱们这边剿匪,他们就眼睁睁看着,粮草兵员是一个也不带出的,也就是杨公心软,要是将主在,带着咱们取了涿郡,开仓放粮之下,什么事不也就都没了?”
“山东更不用说,俺这几年随张须陀张将军转战山东,河北,河南,什么事儿没见过?”
“俺回去的时候,山东就已经成了乱葬岗,老家被水淹了,人也都不见了,后来跟将军剿匪,胜仗打了不知多少,但乱匪却越来越多。”
“打到最后,连将军都泄气了,俺瞧着,山东已经没了多少人,吃人算什么?连树皮都被人啃光了,最后整个山东除了咱们这些官兵,其余的都是乱军,就没了平常百姓这一说了。”
“哥哥,你还不晓得呢吧?俺去河南,你猜俺见到谁了?”
“程大郎那厮竟然投了翟让,你说……那会儿咱们从辽东走回来,俺跟着他回了山东,没想到,几年过去,再见面的时候竟然刀枪相见了。”
“俺没法说……再要见到那厮,俺一定斩下他的头……”
说着说着,罗三眼圈都红了,那不是伤心,而是仇恨所致。
总之一个字,惨,太惨了,两个人也只是寥寥说了一些,便已经描绘出了一副,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的地狱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