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1点半啊。”

“坏了！下午还有训练！”丁为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胡乱翻着床边的衣服，舅舅赶紧一把按住。

“先躺下不用着急，你们教练已经跟我说过了，今天下午的训练你不用参加，晚上直接到球馆报到。”舅舅道。

“教练来过我们家了？”

“何止是教练啊，你的队友们也都来过了，他们每一个人还给我签了名呢！”舅舅有些得意地炫耀着身上写满了歪七扭八的英文字母的白色汗衫，像是一个土豪在炫着一箱箱的软妹币。

“哦。”纽约距离费城不算远，只需要乘坐大巴就能往返，但要把一个190斤的壮汉上车下车地抬来抬去，一直给抬到家里，真的是很费力的一件事情。想到这一层，丁为不由得有些感动。

“你可要好好跟教练和队友们处好关系，他们可都是好人呢。”舅舅也感叹道，一开始他还怕教练和球员们会嫌弃这间又黑又矮的小破房子，没想到他们竟然东倒西歪地坐在地板上跟他聊了半天，看来他们的确把丁为当成了自己人。

“嗯，他们的确都是很好的人。”丁为点头。

躺在床上又和舅舅聊了好一会儿，丁为方才起床洗了漱，正对着镜子梳着湿漉漉的头发，却听到门口一阵异常整齐的敲门声，笃笃笃，三下，笃笃笃，又三下。

这可不像是邻居们的做派，丁为心里嘀咕着，一步三晃地走去开门。

门开了，是一张陌生的脸，笔挺的西装在身上穿得整整齐齐，一副银色边框的窄边眼镜被擦得锃光瓦亮，镜片上看不到一粒灰尘，就连有些自然卷的头发都紧紧地贴在头皮上，梳成标准的三七分，头上的油光亮得都可以照见人影，见丁为愣着没说话，他却是毫不介意地微微一笑，自我介绍道：

“丁为你好，我叫白文楷，是你的球迷。”

丁为又诧异了一下，尽管他并不怀疑自己现在的人气，但他怎么会知道自己住在这里的？不过出于礼貌，他还是回应道：“你好，有什么事先进来说吧。”

“谢谢。”中文的发音显得有些生硬，看来应该离开家很久了。

一进屋白文楷先是四处找挂衣服的地方，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最后还是丁为指了指墙上钉着的一排钉子，示意他挂在上面。

白文楷挂好了衣服，又细心地将衣服上的皱褶抻整齐，方才向丁为点头问道：“我可以坐下了吗？”

“哦，坐，快坐，”丁为赶紧做了个“请”的手势，素来邋里邋遢的他实在有点不习惯这样的做派，“请问先生仙乡何处，莅临寒舍不知有何见教？”好么，说书的词儿都用上了。

“哈哈，没想到你这人这么有意思，”白文楷笑着摇了摇头，“自己人不用这么客气。”

要不是你先这么客气，我能这么客气么，丁为腹诽道，嘴上说出来的自然不可能是这些：“额，怎么称呼？”

“白文楷，你可以叫我小白，白哥都可以。”白文楷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并没有因为丁为没有记住表现出丝毫的不耐。

“要不还是叫你楷哥吧，楷哥今天找我有什么事？”你以为你是白鸽侦探啊，我还黑猫警长呢，丁为再次吐槽道。

“是这么回事……”白文楷清了清嗓子，从76人对勇士的那场比赛开始说起。

丁为越听越入神，越听也越惊讶，白文楷说得非常简单，甚至略去了许多煽情的细节，可丁为仍然从中感受到了很多他没讲出来的东西，也终于意识到，在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已经在球迷当中拥有了这样的地位，特别是在华裔的球迷当中，他们甚至会为了自己，不惜和当地的球迷团体发生冲突，甚至不惜辞掉自己打拼了多年才获得的高薪职位，又不惜从千里之外的奥克兰乘坐最便宜，危险系数也最高的红眼航班连夜赶到他的家里，只为了和他见上一面。这并不是一时的冲动和热血，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决定。

“楷哥。”沉默了许久，丁为突然冒出一句。

“嗯？”

“你辞职了对吗？”

“是啊。”

“也没有在找工作？”

“换一份工作和以前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打算回国吗？”

“我在国内也没什么家人了，唯一的妹妹也在美国读书，好在我现在的积蓄也足够让她完成学业。不过美国这个地方，的确没什么值得让我再留恋的了，也许我会去周游世界也说不定。”白文楷苦笑。

“那，你可以做我的经纪人吗？”丁为早在白文楷讲完他的故事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决定，这个人的作风的确和他格格不入，但自己的身边貌似正需要这样一个能够时时刻刻提点自己的人，并且可以看得出来，尽管在美国打拼了这么多年，但他骨子里仍然是一个真正的中国人，胳膊肘不可能朝外拐。

白文楷怔怔地盯着丁为看了好久。终于，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轻松的笑意，在丁为期待的目光中缓缓开口道：

“我想，这真的是一个不错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