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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寅 第一公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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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梁王之嫡长女。”隔了一会儿,辛氏又补充了一句:“梁王主与太子成婚这些年,至今膝下空空;而太子偏房和小妾却相继生儿育女。以后拜见王主时,你说话一定得小心些,切不可谈及小孩,免得勾起王主心事,惹人讨厌!”

“没孩子?”陈十九瞪圆眼睛看着姨母,胸口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辛姨妈显然不想深入这个敏感话题,只拽了甥女点向北院和西跨院间一处不大的院落道:“此乃翁主之闺阁。馆陶翁主娇,长公主幼女,太子与隆虑侯女弟。翁主久居长乐宫,深得天子和皇太后爱重,荣宠绝不在诸位公主之下。”

“翁主娇?”如雷贯耳的堂妹果然成功转移了陈十九的注意力。

可仔细观察之后,十九姑娘却大大地失望了!

相比于兄长们的东西两跨院,翁主堂妹的院子非但比较小,房屋楼阁也少得可怜。大部分都为郁郁葱葱的花木遮蔽,只在一大片茂密葱翠之间露出一角朱楼和楼脊上金光灿灿的瑞兽;按照楼前楼后树木的高度判断,主楼不过区区三层而已。

“从母,不是说翁主娇极为得宠吗?”陈十九颇为扫兴地嘀嘀咕咕:“怎么就一栋‘矮’楼啊?”

“没见识!”辛姨妈实在憋不住,见四周无人,直接翻了个白眼:“阿娇翁主这一栋楼,抵得上人家二十座都不止呢!”

“二十?!”陈十九不明所以:“为啥?”

“木料!关键在于木料。”抓住甥女的手,辛氏边解释边往假山下走:“翁主楼不大,但全由香木搭建而成,秋冬无虫鼠,春夏避蚊蝇。如此好木有价无市,拿十万贯换一根,都没地方买去!”

“十万……十万贯?!!”可怜的十九姑娘,眼睛都直了——天文数字啊!家中有个万贯,就算富翁了;更何况……那能买多少丝衣、绸裙和步摇啊?

“听说那些木料乃修缮‘宣室殿’备料,皇帝特许赠给皇姐造官邸。馆陶长公主自己不舍得用,全给女儿修了座闺楼。”说到这儿,辛氏也是禁不住地感叹:“有钱买不到,有钱……也买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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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用锦绣包边的坐席上,陈十九兴致勃勃地向四周打量。

这是楚王主的小客厅。

才进来的时候见刘静王主的院子只有区区两小进,还基本都是平房,唯后角落有一座小小的两层木楼,陈十九于是觉得楚王主好可怜啊。可待进入屋子仔细查看,才发现这房子格局虽不大,却修得极为精致:从梁上的彩绘,到拉门把手上的点金,甚至窗棱上蒙的素纱,无一不暗示着房主人的不凡。

想起前面姨妈提到过刘静王主的小院是楚王室派人来装潢的,陈十九就藏起了小觑之心:‘就像从母说的,最难得这个分寸,既不超越梁王主,又不能显得自家太过卑弱。楚王室……到底是大汉开国以来最源远流长的王族啊!’

厅堂内的主位空着,刘静王主坐在西边的席榻上,和辛氏柔声细语地抱怨:“阿嫂,阿嫂,阿嫂竟久不来矣……”

亲亲切切的几声‘阿嫂’,即便是辛氏也顿觉心中舒畅,不知不觉打开了话匣子:“吾家小门小户,诸事繁杂。多时不见,不知王主少君可安好?”

……

看完房子,十九又偷偷琢磨上此间的女主人。

楚王主刘静穿一领款式简单的单绕曲裾,姜黄色平面无纹,只在领口和袖口有一点浅蓝刺绣;曲裾下是一尺长宝蓝多褶绫裙。乌油油的头发在头顶梳成高髻,用两根金簪别住;簪子是一对,簪头各嵌一枚青金石——这对青金石,是楚国王主身上唯一的珠宝。其它的,刘静甚至连只镯子都没戴。

即使坐在席上,依然能看出这位楚国王主个子不高,二十上下模样,椭圆脸庞弯眉细眼,面色红润,两边的嘴角似乎永远往上翘着,总给人笑盈盈的感觉,显得可亲可近。

‘不见得多美,但……’仔细端详端详,陈十九下了结论:‘看上去……很讨人喜欢啊!’

忆起进门前姨母介绍的话,十九姑娘不禁又深看几眼,好不困惑:‘可……有那么好吗?就算是生了庶次子,也没让个侧室管家的道理啊?’

但楚王主掌权理事,却是不容置疑的!

刘静和辛氏这才说了没多少句,就分别有两个阉侍、一名女婢和一个内管事进来回话,要这个领那个的,头绪多多。而刘静一面和陈老族长的长媳相谈甚欢、一面听汇报、还一面分派事务,竟将方方面面处置的妥妥帖帖——看得辛氏姨甥俩不由不暗暗佩服。

‘楚王主生了庶次子,那……庶长子呢,小妾生的?好像那名小妾也来历也不一般,原为某王室贵女……’陈十九卡住,一时记不清楚了:‘哪国贵女来着?鲁国?赵国?’

满脑子耗费脑细胞,十九忽听到辛姨妈在叫她:“十九,十九!”

“啊?!”陈十九反射性地用荆楚方言回问:“从母,啥事由?”

接触到姨妈极不赞成的眼神,十九姑娘这才意识到口误了——荆楚话,是和姨妈相处时才可说的私密话;而在其她人面前,则必须用‘关中话’。

咬咬嘴唇,陈十九急忙改口:“王主,从母,何事?”

刘静看向少女的眼光中闪过一层异色,但速度太快,谁都没有注意到。背向楚王主,辛氏有些恼火地提醒甥女:“十九,十九呀,王主问汝君侯母之起息!”

“嗬!”十九这才惊醒,红着脸吐出几句‘太夫人吃得好睡得香’‘太夫人身体康健’之类的话支吾过去。

好在无论是刘静还是辛氏都没有真要详细了解陈午亲娘生活状态的意思,所以楚王主客厅中的气氛依然亲切友好。

就在两位母亲开始交流起育儿经,越聊兴致越浓厚时,一名年轻侍女突然从通向内室的门口匆匆而入。来人既也不向客人行礼也不开腔,只双手交握僵僵地立在那儿,顶着张苍白的脸,什么都不说。

“香奴?”刘静王主见她由内室中出来,心头先是一紧;但想到如果两个孩子有不妥,也会是乳娘或乳娘女儿出来报告,还轮不到这个管脂粉的侍女,随即放松下来。

注意到陈家的十九姑娘板了脸,楚王主先向陈族长儿媳道声歉,然后沉了脸问道:“香奴,何事?”辛氏和陈十九也随着将目光投向侍女。

婢女抬眼瞧瞧女主人,自睫毛下瞥瞥两名客人,嘴唇动动——欲语还休。

辛氏这人何等有眼色,哪会不懂这后面的潜台词,迅速想好借口拉甥女主动告辞。

楚王主再三挽留,委实留不住,才客客气气亲身送至客厅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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