沮授稍作思索,缓缓摇头道:“主公,臣下不建议一直和袁绍打下去。”
韩俊惊愕道:“为何?袁本初初入冀州,人心不稳,正是攻伐良机。若是迁延日久,待他坐稳冀州,再想图之,难度岂非更大?”
沮授解释道:“颜良所部此时好似瓮中之鳖,任由我军揉捏,不值一提。但我军毕竟兵少,粮草供应压力也是极大,持久作战恐对我军不利。”
韩俊冷哼一声傲然道:“兵多又怎样?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来多少我杀多少,一直杀到袁绍跪地求饶!”
沮授叹口气道:“若是袁绍以文节公为质要主公弃械投降呢?”
沮授提到韩馥,韩俊却是无言以对,他和韩馥之间虽然并没有多少亲情,但他毕竟是自己名义上的父亲。他思索了良久,终究还是做不出刘邦那样的选择,只能是苦笑着摇头道:“那以军师之见应该如何?”
沮授回道:“出兵击溃颜良残部,生擒颜良本人后,以此和袁绍谈判。颜良乃是袁绍手下头号爱将,袁绍必定不会轻易舍弃,我们也可以借此谋求最大利益。”
韩俊又问道:“然后呢?”
沮授手指在地图西侧,坚定道:“西图并州!并以此为根基,练兵备粮,他日再谋冀州!”
韩俊犹豫道:“并州苦寒薄弱,恐非立业之地。”
沮授摇头笑道:“并州虽苦,然民风彪悍,多出劲卒。自从丁建阳身死之后,并州无主多年,若主公率大军而至,旦夕可下,传檄可定!况且并州之弱,并不在于土地贫瘠,而在于人丁稀少。主公屯田之法,足抵百万丁口所纳之粮。而且主公你看这里,黑山黄巾盘踞井陉以南山区多年,因地处两州交界并且势力庞大,等闲不敢剿灭。但是黑山黄巾虽然号称百万,但带甲者不过数万而已,余者多是老幼妇孺,被裹挟后无奈丛贼。之前授曾数次建言文节公出兵剿灭,无奈文节公不好兵事,错失剿匪良机,坐看黑山贼壮大。赵云将军和黑山贼手张燕有同乡之谊,而且素闻张燕与袁绍不睦,主公何不遣一能言善辩之士与赵云将军同往说之。若得黑山百万之众来投,则并州必定不复之前的荒芜!如此,主公兵粮兼得,民心尽获,不出一年,可得精锐十万!彼时主公兵粮足备,再伐袁绍岂不是万无一失?”
沮授的一番话,说的韩俊心动不已,尽管他以少胜多大败公孙瓒,但那是建立在张颌和大戟士的舍生忘死,审配和高览也几乎丧命的前提下,更有龙骑兵的横空出世拖住了公孙瓒最引以为傲的骑兵。还有公孙瓒对韩俊的轻视,更是给他的最终失败埋下了重要的伏笔。如果能以碾压之势破敌,韩俊自然也不愿意赌上自己的性命兵行险招。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不败的军队,龙骑兵自然也不例外,一旦被敌人摸透了龙骑兵的作战方式并且加以提防,龙骑兵再想要取得之前那样辉煌的战果恐怕就很困难了。
“还是先解决了眼前的麻烦,再做打算吧!”
韩俊努力控制住自己激荡的心情,平静地开口说道:“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一步不能登天,一口也吃不成胖子。军师,虽说颜良所部已是瓮中之鳖,但我还是不同意现在就出城决战!”
沮授颔首道:“这是自然。困兽犹斗,颜良自然也不例外。大军出征,惯例带足三天粮草,但是儁乂一把大火过后,恐怕袁军粮草已经所剩无几了。现在的颜良估计还不知道他的后路已断。等到一日之后,军中无粮可食之时,敌军势必大乱,我军趁势攻之,必获大捷而归!”
韩俊点点头把张颌和高览叫到了身前吩咐道:“你等二人明日午后,各率两千精兵出城埋伏,等待城上信号发出后,不留余力丛东西两侧合围冲杀,切记不可放跑了颜良,务必将他生擒回来见我!另外通知子龙,盯紧各个路口,休要放跑了一个敌兵!”
张高二将领命而去,韩俊和沮授两人相视一笑,在这城墙之上摆开了黑白子,就着暖烘烘的朝阳对弈起来。
韩俊的心情不错,邺城之中袁绍的心情也是大好,盖因为他刚刚收到了一封前线的战报,麹义七战七捷,已然是推进到了巨鹿郡北部的杨氏县。
“元皓啊,昨日你还担忧前线战事,今天麹义就给我们吃下了一颗定心丸,一日七捷,纵然古时名将也不过如此了吧!”
堂下田丰双目微闭,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听到袁绍发问,这才睁开眼睛道:“逢元图可曾讲到杀敌多少?”
袁绍微微一愣,摇头道:“这倒是没有,不过想来也会让韩俊小儿肉疼不已吧!他不过才区区万余人,就胆敢不知死活的螳臂当车。侥幸胜了公孙瓒,就狂妄地以为时无英雄了。如此无知无智的黄毛小儿,实不值当元皓如此重视。”
田丰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那逢元图可曾讲到缴获多少?”
袁绍继续摇头,“也不曾。想来是军情如火,元图一时无暇顾及。等待战事稍平,元图一定会送来更详细的战报吧!”
没有杀敌数目,没有缴获清单,这也叫做一日七捷么?
田丰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下去,不管麹义和逢纪是不是夸大战果,谎报战功,至少他们没有打败仗就行了。
“那么,西线战事如何?郭公则可有战报送来?”田丰眯着眼睛,想到了另外一边。
袁绍摇头道:“这倒不曾。”
田丰冷闷哼声道:“两路大军临行之前,主公再三嘱咐逢郭二人,每隔半日便需快马送来战报。昨日战报提及西路大军已经逼近元氏城下,计划今日一早便即展开攻城,如今已过晌午,却无战报送来。主公难道没有察觉到其中不妥之处么?”
袁绍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强做镇定道:“或许是战事太过激烈,公则一时顾及不上也是有可能的。”
田丰直勾勾地盯着袁绍问道:“主公信么?”
袁绍冷哼一声道:“元皓不用和我打哑谜,有话直说即可!”
田丰离席而起,躬身禀道:“丰请命率从一军前往元氏县增援颜良将军!”
袁绍眯着眼睛打量着田丰,呵呵笑道:“元皓休要多疑,颜良随我征战多年,大小上百阵从未堕了威风,这一阵自然也不例外。如今冀州初定,百废待兴,袁绍愚昧诸事都需要元皓先生提点,须臾不可离开你啊!”
田丰固执道:“既如此,还请主公另遣一员上将前助之。兵法有云,五倍而攻之。更何况元氏城墙高大,易守难攻,颜良将军虽然骁勇,奈何兵少,若是元氏城迟迟不下,恐对我军战事不利啊!”
袁绍沉吟片刻,虽然他对颜良信心满满,但最后还是决定给田丰一个面子,“既然如此,那就让仲简走一趟啊!”
仲简,是淳于琼的字,袁绍阵营中唯一敢以表字称呼袁绍的人。
在中国历史上,颍川郡绝对是一个不能被遗忘的地方。黄帝生于此,大禹生于此,夏朝更是定都于此。作为中华民族的发祥地,颍川郡文化底蕴深厚,人才辈出。又因为地处中原腹地,交通中枢,人口众多。而在两汉时期,颍川郡更是为大汉朝廷提供了数不胜数的治世能臣。
而在袁绍军中,出自颍川郡的文臣武将更是多如牛毛,荀谌,高干,辛评,辛毗,郭图等皆是出自颍川。淳于琼,同样也是颖川人,而且是袁绍最为信任的颖川人。淳于琼在袁绍军中资历极老。中平五年曾经和袁绍共同担任过西园八校尉的淳于琼,在袁绍被董卓撵到渤海之后,义无返顾地弃官跟随,因此袁绍对他也是一直非常感激。
听到袁绍派出了淳于琼,田丰这才罢休。淳于琼虽然在后世名气极差,但毕竟本身才干不俗,又长于行军作战。因此田丰想反对也找不出理由来,更何况田丰也没打算反对,毕竟他这会儿还不知道淳于琼有嗜酒的毛病。